第14章 纷繁梦境
街道的暗影处，陈希突然就哭出了声，肩膀止不住地抖着，尽管她紧紧捂了嘴巴，可还是没忍住。
一旁有路过的人，以为是男女朋友间闹别扭了，纷纷侧目。
林易见状，拉起她的手，一路她把领到了旁边的公园里，在幽静的湖边找了一处长椅，他松开一直紧握她的手，拿纸巾擦了下凳子，扶了陈希坐下。
陈希看着宽阔的湖面，小声啜泣。
手里不知何时已被塞了一张纸巾。
从长椅后面看去，一个纤秀的女孩身影，长发披肩，肩膀一耸一耸的，旁边是一个高大的男孩身影静静地陪着。
就在陈希愤愤跑出去的时候，王淑贞赶紧对儿子使眼色，“她这是发的什么疯，林林，快把你二姐叫回来，这么晚了。”
陈嘉林依言赶紧就冲了出去，结果不到一分钟的功夫，他又折回来了。
王淑贞不放心地催道：“你怎么回来了，快去啊，把你二姐找回来！”
陈嘉林道：“刚出门碰上了易哥，他说他去找，我想着，易哥是二姐的老师，二姐肯定能听他的，就回来了。”
王淑贞一听林易去找她，也就放下心来。
一旁的陈志强依旧面色沉沉不说话。
陈嘉林轻轻地叹了口气，他也觉得这个家太压抑了。
同时他也觉得二姐真的是有些可怜，从小不在家里长大，回想一下，家里爸妈和奶奶好像真的不怎么疼她，自己有父母全心的疼爱，大姐是奶奶的心肝，好像只有二姐掉到了空里，自己以前都没怎么注意过这些事。
其实在陈嘉林慢慢长大的过程中，他与陈希的感情也是越来越好，陈希骨子里也是疼弟弟的，有什么好东西也会第一想着他。
话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吵架了。
玉盘似的圆月悬挂于天际，把银色的光辉铺撒在平静的湖面上，湖面被一层轻纱笼住，隐隐有风吹水波声，和鱼儿跳出水面的啪嗒声。
林易一言不发，静静地坐在她身边，听她轻轻的啜泣，脑子里忽然想起多年前两人初见时，陈希也是这样大大地哭了一场，还是在家门口。
那时候的她年龄小，心里委屈的紧，张开嘴就大哭，而自己也不会安慰人，如同今天一般默默地陪着。
时光似水流年，今天再听到她的凄切哭声，他竟有隐隐的心疼。
如果可以，他希望她以后都是笑脸，她笑起来真的很阳光，像秋日傍晚盛开的花，不热烈却清甜悠远。
不知过了多久，陈希才慢慢停下了哭泣。
但是她不想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像个石像一般。
她从心里感激林易，此时她就是想哭出来，这个地方真的很好，幽静，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哭出来。
林易见陈希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他侧头轻声问道：“好多没？”
陈希无声点点头，此时她的心好像是空了下来，所有好的坏的情绪，都被她从心里扔了出去。
有林易在身边，她觉得格外有安全感，如果让她一个人在这里，她肯定是害怕的。
陈希有点庆幸碰上了林易。
听到他的声音，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是被他一手牵过来的，想到这里，平放在膝盖上的手尖竟有一股无端的热意生出。
她声音略带沙哑问道：“你是出来散步的吗？”
林易摇摇头，实话实说道：“不是，我在院子里听到了你家的声音，听到你出门的声音，便跟了过来。”
陈希面上带了无奈，从她小时候起家里就不时吵吵闹闹，以前是林奶奶来拉架，现在换成了林易。
她低头道：“谢谢你，林易哥。”
林易问道：“怎么回事？”
陈希声音淡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今天学校里开了家长会，他们说我早恋了。”
一阵不长不短的沉默。
“那你。。。”
陈希如实道：“我没有。”
“我学习的时间都不够用的，哪有精力。”
林易了然点头，眸子倒映着湖面一圈一圈的涟漪，清润的嗓音里满含真诚，“我信你。”
陈希心中顿时升起一阵感激，此时也只有林易这个相处多年又了解她的老师能无条件地相信她了。
她看着波荡的湖面，悠悠道：“大姐说了，让我高考结束后再考虑恋爱的事，我听她的话，现在我是不考虑的。”
话说出口，她才自觉失言，懊恼无比，为什么要说这些有的没的给他听。
还真当他是能随便说私房话的孟小溪了。
陈希真想把时间倒回到一分钟前，她绝对会捂好自己想要倾诉的嘴巴。
嘴巴还是漏斗啊。
无语对天，她心里的尴尬被夜色无声掩盖了。
林易没注意她此时凌乱的内心，却无比认真地思索了下，淡淡道：“嗯，我知道了。”
陈希听了他的话不禁侧头看向他。
大哥，你知道什么了，这种话可千万别给我外传。
林易换了话题，看着远处的氤氲水气平声道，“人的出生就像老天随手洒下的种子，有的人落在了这样的人家，有的人落在了那样的人家，不管你在什么样的原生家庭里，都要带着乐观去生活，理解他们，放过自己。这一生本来就是一场经历而已，每个人有再多的爱恨情仇最后也带不走，所以放宽心，看淡一些事，自己能好受一些。”
“想想看，你的母亲曾经也是一个对未来充满期待的小女孩。”
陈希低下头，若有所思。
是啊，王淑贞当年也想上大学，出人头地，可是家里的条件不允许，她说过，当年她的成绩还不错，如果可劲让她上学，她现在已经在学校里当老师也说不定呢。
此时她已变成了菜场上大嗓门的大妈。
陈希的心里莫名有些心疼。
当平庸的父母在孩子身上有了专属的权利，他们只能在孩子身上找掌控的感觉，擅长把小事变成打压孩子的灰暗时刻，孩子根本没有足够的思维高度与广度去开解自己，他们只能困在思维的死胡同里，最后，把这件事变成一辈子忘不了的阴影。
年少不得之物，终将困其一生。
幸福的童年，一辈子都被童年治愈。
不幸的童年，一辈子都在治愈童年。
林易没有把这残忍的一面讲给她听，或许以后她自己也就明白了。
这时林易抬腕看了看带有夜光功能的手表，平声道：“十点多了，明天还得早起上学，回去吧，王姨该等急了。”
陈希低了头，是啊，讨厌那个家，可是现在除了回去，还能去哪。
两人起身，慢慢往回走。
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两旁的店铺已经关门不少，有一家男主人正在往下拉着卷帘门，女人跟在他的身后，两人有说有笑。
陈希一眼淡淡扫过，这应该才是平常人普通日子该有的样子吧。
相濡以沫。
两人一先一后进了家门。
王淑贞听见声音赶紧就出来了，一看打头进来的是林易，她感激地笑着，语气里含了些不好意思，“小易啊，麻烦你了，你看。”
林易开口道：“王姨别客气，我正好出门散步，就把她带回来了，不过，她真的没有早恋，早恋的孩子我见过，都是心不在焉的，陈希最近学习很认真，而且成绩也提高了不少，可能是老师搞错了情况。”
同样的话由不同的人说出来，效果是不一样的。
人就是这样，宁愿相信外人的话，也听不进至亲的肺腑之言。
王淑贞特别信任林易，她面上略带些惭愧道：“好，我明白了，不早了，快回去吧。”
林易点点头，回身跟陈希说了一声，就抬步出门而去。
陈希看了一眼王淑贞，没多说什么便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关了门。
显然林易的话，也传进了客厅里闷坐的陈志强的耳朵里。
他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现在的他胃里的酒气已挥发了不少，理智回笼，他想想自己刚才，确实是发火有些大。
他却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扭头也回了房。
这一夜，陈希没有睡好。
脑子里反复想着今晚发生的事。
离家出走这种事是她想过多次却不敢做的，今天她竟然付诸实施了。
可想的更多的却是林易当街牵起自己手的样子。
还有他信誓旦旦的那句，我信你。
她心里是迟来的怦怦直跳。
陈希在心里慢慢平复着那份悸动。
她渐渐明白，对他有这种感觉应该是正常的，他那样优秀，一路以来对自己各种开导和帮助。
她清楚，林易只是一个很好的邻居大哥哥而已，能与这种文曲星做邻居，说明她的运气也不全是坏的，不能往旁的地方去代入。
要不然以后连朋友都没的做。
自己只是平凡人家的普通女孩，而他是同龄里的佼佼者，智商情商双高，被名校抢着要，家庭条件又那样优越，可以说，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怎么看两人之间都隔着一条看不见的鸿沟。
陈希只能把他当成仰望的月亮和触碰不到的光。
想到这里那莫名的悸动已经无来由地消失了，陈希松了一口气。
十二点，终于她不想在床上反复地烙饼了，扭开了台灯，拿了课本，开始背单词。
不知背了多久，困意才堪堪袭来。
果然，最好的失眠药是读课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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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林易也没睡好。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陈希小时候的样子，梳着两只细细的小辫子，她站在家门口捂着鼻子哭。
林易走上前，想安慰她。
陈希却在一瞬间里长成了现在的样子，面庞如同新鲜的花朵般俏丽，一头长发，黑缎般柔顺地披在肩头，星眸轻闪。
两人相对望须臾，陈希忽然直直地扑进了他的怀里，胳膊紧紧地环抱住了他。
林易霎时感觉自己的怀抱满了，心也满了。
他没有推却，身形一动不动，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
此时耳边传来女孩清晰的声音，“林易哥，我喜欢你。”
眼前是纷繁光影飞过。
林易猛地惊醒，察觉周围漆黑一片，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梦而已。
而那梦似乎有点太真实，他快要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他侧了身打开床头灯，喝了整整一杯水，才解了那无来由的干渴。
他在床上静静地坐了一会，眼眸看向一个虚无的方向。
心无端地沉寂，一种难以言说的躁动爬上心头，扰的他脊背发麻。
须臾。
困意已无，他顺手拿起了枕边的一本人间草木，翻到之前读到的位置，在灯下细细看了起来。
面色依旧清隽容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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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课间时，孟小溪拽了陈希一起去学校的小卖店里买零食。
孟小溪看到柜台上摆了两种新上的糖果，花花绿绿的包装，很是吸引人，再仔细看看，一包叫酸死你，另一包叫酸死我，顿时来了兴趣。
她对着陈希咧嘴一笑，“这不是为咱俩而设的吗？”
对着老板一本正经道：“老板，给我一包酸死我，再来一包酸死你。”
一句话把老板都说乐了。
两人走出来，一人一袋分着吃，互相还尝尝谁的更酸。
就在陈希被酸的呲牙咧嘴时，对面走来的林易向她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陈希嘴里的酸都没缓过劲来，呲牙咧嘴地向他轻点了下头。
两相交错而过。
一旁的孟小溪都呆了，借着嘴里的酸死我，有点淌哈喇子，“小希，看见了吗，学神在向我打招呼呢，不是说他平时对人很冷淡吗，怎么见了我笑的这样迷人，噢，God，我要沦陷了，我死灰的心要复燃了。”
“哎，不对，他认识我吗，还是觉得我太可爱了。。。”
最后她才觉出不对，理智回笼，她狐疑地看向陈希，阴森森道：“我怎么觉得他是在向你打招呼呢。”
陈希含含糊糊地应着。
“说，他认识你？”
陈希点点头，如实道：“认识，他是我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