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殉节

  唐如玥扶着孔嬷嬷的手进了钰宸阁。
  南烛正在监督执刑,院子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厚重的板子打在宫人臀腿的嫩肉上,噼啪声此起彼伏。
  唐如玥鼻间隐隐闻到一阵腥臭,用帕子掩住口鼻,吩咐道:“汉王妃重伤在身,需要静养,把他们嘴堵了,免得惊扰了病人休养。”
  南烛应是,赶紧让人从宫人衣服上扯下布条,堵上了他们的嘴。
  唐如玥微微颔首,进了内殿。
  玉嫣然靠在软榻上,望着窗外,一副病弱美人的模样。
  见唐如玥进来,慌忙抓起手边的剪子,却因虚弱无力,抓了几次都没抓起来。
  唐如玥见状,摆手喊停:“别忙活儿了,哀家既然来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玉嫣然哼了一声,丢了剪子,冷笑道:“太后娘娘一言九鼎,臣妾一个小小的汉王妃,哪里敢违背太后的旨意。”
  唐如玥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就免了吧,你什么心思,哀家清楚得很,你以死相逼,不就是为了见哀家。”
  “我要见陛下。”玉嫣然目光冰冷,定定地看着她。
  孔嬷嬷端着一盏热茶过来,轻轻放在唐如玥手边,说道:“奴婢让人煮了参茶,您润润口。”
  唐如玥接了过来,垂眸望着淡黄色的茶汤在青绿的瓷盏中,冒着氲氲热气,她微微吹了吹,浅啄了一口,茶汤入口,清香温润,带着淡淡的回甘。
  热流顺着喉咙滑入胃中,微微不适的肠胃,瞬间被治愈。心里熨帖了,人也平和了起来,道:“玉氏,哀家给过你机会,哪怕刚刚,哀家仍愿聆听你的诉求,可惜你没把握住,现在,机会没有了。”
  唐如玥忽的想通了,玉嫣然从未想过自强自立,总想着依靠男人的权势,既然如此,那便断了她的依靠,萧奕承也好,萧奕霖也罢,只要他们放弃了,玉嫣然也就不重要了。
  她之前太相信小说的剧情,现在她才是现实中的太后,剧情走向如何,还不是看她想怎么走。
  想到这里,唐如玥放下茶盏,瓷器磕在红木的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来人,传哀家懿旨,钰宸阁自今日起封闭宫门,任何人不得出入,传递消息者斩,擅闯宫禁者斩。”
  唐如玥边向外走,边下令封宫。
  玉嫣然在身后声嘶力竭地喊:“让我见陛下,唐如玥,你个老妖婆,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杀了你。”
  唐如玥顿了一下,冷哼道:“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她头也不回地走出内殿,宫门在身后轰然关闭,宫中禁卫踏着整齐的步伐,将钰宸阁团团围住。
  唐如玥吩咐道:“南烛,传讯李太妃,汉王妃玉嫣然对哀家不敬,意欲行刺,被哀家处死,替哀家问问李太妃,汉王府可是图谋不轨,早有不臣之心。”
  南烛听了吩咐,转身离开,白苏接替南烛,监督宫人封堵钰宸阁宫门。
  孔嬷嬷则扶着唐如玥上了步辇,恭敬地问:“主子,可要回宫?”
  唐如玥沉吟片刻,吩咐:“去奉先殿。”
  奉先殿距离钰宸阁并不远,不过一会儿,凤辇到了奉先殿门口。
  孔嬷嬷扶着唐如玥,沿着长阶步步向上,香火古朴清香自上方飘下。
  唐如玥进了奉先殿,留孔嬷嬷在外等候,殿内只燃了几盏灯火,烟气缥缈,格外昏暗。
  萧奕承直挺挺地跪在牌位前,双目空茫,呆滞无神,见到唐如玥也没有多余的反应,全然不觉。
  松竹陪着跪在一旁,见到太后,忙伏身行礼,见她摆手,起身退了出去。
  奉先殿内,只剩下母子二人。
  唐如玥走到萧奕承跟前,看着他脊背僵直,如同没有感觉一般跪在那里。
  她感到胸口一痛,这具身体还残留着原主的意识,看到儿子如今的样子,想必是心疼了吧。
  可惜,她不是原主。
  萧奕承若能清醒,她并不介意继续做她的富贵闲人。
  若是不能,她绝不会让一个恋爱脑,毁了所有人的生活。
  “哀家下旨堵了钰宸宫的宫门,擅闯宫禁者斩。”唐如玥没有丝毫隐瞒直抒来意。
  萧奕承听到这句话,僵硬地抬起头,空茫的目光重新聚焦,被愤怒和不甘淹没,“母后,您何必为难嫣然,她只是一个柔弱无依的女子。”
  唐如玥毫无半点情绪,平静地说道:“玉嫣然以下犯上,言语之中,多有不敬,还意图行刺,哀家没有当场处死,已经是菩萨心肠。”
  “她不过是担心我,想要见我,母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萧奕承心痛难耐,看向唐如玥的目光中不知不觉染上了恨意。
  唐如玥冷哼一声,“你要这么想,哀家也没有办法,随你吧。”
  抽出三支清香点燃,插入香炉之中,唐如玥在萧奕承身旁的蒲团上跪下,对着满墙的牌位拜了又拜。
  萧奕承看着她走到椅子边坐下,顿了一瞬,问道:“母后……是要废了儿臣吗?”
  唐如玥没有回答,说起了朝堂上的奏折。
  “宁首辅昨日上表,西北大旱,关外三十里寸草不生,今年冬日定然粮草不足,西北异族骑兵近日时常袭扰边城,恐再起兵乱。”
  “兵部尚书前日上表,称极北边境战事焦灼,汉王萧奕霖率兵与敌军在白河谷大战,虽略胜一筹,却伤亡惨重,请求朝廷增兵北境。”
  “和亲王病得越发重了,已有三月不曾上朝,鲁国公虽代管宗室,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是时候请那群宗室族老入宫,商讨管束宗族的人选。”
  “明年三月科考还没定下主官,宁鸿基身为当朝首辅,学生遍天下,需要避嫌。唐国丈年事已高,身体不适,无法监考。张阁老、李阁老相继告老还乡,主官一职,悬而未决,让人头疼。”
  萧奕承眼中带着不解,疑惑地问道:“母后同儿臣说这些朝政俗事做什么,不是要废了儿臣吗?”
  唐如玥语重心长的说:“承儿,我说这些,只是想要告诉你,大夏的江山并非如你想象的那般太平,在外边关战事不断,对内世家寒门互相倾轧,争权夺利,结党营私,贪腐之事屡禁不止,稍有不慎,皇朝覆灭也不过旦夕之间。”
  “与其做个受人摆布的君王,还不如亡国之君来得自在……”
  唐如玥一巴掌扇在萧奕承脸上,恨铁不成钢的说:“大夏不会有禅位的皇帝,更不会有亡国之君,只有为国殉节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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