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赏梅宴(3)

  宁棠柏的沉默,彻底断绝了萧景羲心中最后那点期望。
  萧景羲惨笑,“好,母后既然想去陪父皇,那就……”
  “来人,去请太后来承和殿,她要是不来,抬也好,绑也罢,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哀家都要见到她的人。”
  唐如玥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巨大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回荡。
  雪青南烛领命前去,身后还跟着几个嬷嬷内侍。
  她悉心培养萧景羲那么久,绝不能毁在宁家手里,即使那个人是他的生母,也绝无可能。
  唐如玥缓缓走下高台,头上的九头凤钗巍然不动,如同她的内心一样。
  她迈步走到宁棠柏跟前,垂眸看着他,说:“大夏可以没有宁家,不可以没有明君,萧景羲就是大夏的明君,可惜,你宁家不再是忠君爱国的清流世家。”
  唐如玥语气冷然,潜藏的杀意让宁棠柏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没想到父亲离京另有隐情,唐如玥非但不受威胁,反而透露出宁家即将成为弃子的意思。
  他的父亲宁鸿基可是当朝首辅,门生无数,在文人士子中声名显赫,难道太皇太后真的不在乎吗?
  想到父亲,宁棠柏又多了几分底气,说:“宁家并非勋贵世家,却也是累朝功臣,太皇太后您也不能寒了众多功臣的心吧。”
  “哦?”唐如玥眉尾上挑,扫视左右,问道:“诸位爱卿听到了吗,不知还有哪位爱卿觉得哀家和皇上苛待朝臣,让功臣寒心了呢?”
  “太皇太后慈爱,陛下仁厚,臣等感激不尽。”唐如瑾一马当先,声援自家妹妹。
  他早已忍耐多时,宁家是清流世家,他们唐家还是百年勋贵世家呢,欺负她妹妹,当唐家的男人都死绝了吗?
  “老臣侍奉三朝,太皇太后和陛下的宽仁厚待,世间罕有,身为臣子不知感恩,简直猪狗不如。”唐如霄紧随兄长,声援妹妹。
  唐如玥的三哥唐如鸣也不甘示弱,拱手道:“唐家上下数百口,全赖皇上和太皇太后恩典,肝脑涂地,在所不辞,绝不会居功自傲,有负皇恩。”
  “臣唐如恒感念皇上和太皇太后大恩,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方可报答皇上和太皇太后的大恩。”唐如玥的庶弟也出言助阵。
  唐怀敬捻着胡须,深藏功与名,唐家平平无奇,不过是孩子多了些,护短了些。
  唐如玥脸上笑意一闪而过,她家的兄长弟弟们,还是如从前一样护短。
  萧乾站起身,拱手行礼,道:“太皇太后,皇上,臣以为宁氏以下犯上,冒犯天威,视同谋逆,绝不可姑息,臣请奏严惩宁氏。”
  皇室宗亲不约而同向唐如玥请奏,要求严惩宁氏,他们冒犯天威,不就是打他们萧氏一族的脸面,这如何能忍。
  宁棠柏两股颤抖,战战兢兢地回道:“太皇太后恕罪,臣愚钝蠢笨,不善言辞,冒犯皇上和太皇太后,请太皇太后看在家父的情面上,不要跟臣计较。”
  唐如玥拉着萧景羲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润润干涩的嗓子,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到底是你是臣,还是哀家是臣,你是在命令哀家吗?”
  “臣不敢,请太后恕罪,臣一心爱护幼妹,绝无不敬之意。”宁棠柏以头抢地,声嘶力竭地辩白道。
  唐如玥刚要下旨处置宁氏,殿外响起了宁妙仪的声音。
  “求母后开恩,宽恕宁氏。”
  宁妙仪披头散发地冲了进来,踉踉跄跄地快步走到唐如玥跟前,跪地恳求道:“母后,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求兄长,替我向皇上和母后请旨,都是我的错。”
  萧景羲不忍,别过头看向他处。
  唐如玥唤来宫女,吩咐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太后扶起来,你们这些伺候的都是死人吗?”
  宫女赶紧上前,架着宁妙仪去内室,梳洗打扮,穿戴整齐之后,才重新扶着她出来。
  唐如玥让众人起身,吩咐宫女重新摆设宴席,待众人都坐下后,宁妙仪也到了大殿中央,福身见礼,众人起身向太后请安。
  无论发生了什么,众人都时刻谨记君臣之礼,可不敢真当宁氏阖族覆灭,而疏忽慢待宁妙仪。
  毕竟她是皇上的生母。
  宁妙仪立于大殿中央,形容憔悴,神色枯槁惶然,她平举双手,贴着额头深深一揖。
  “母后,我恳请您应允,让我去陪先皇吧。”
  自从先皇薨逝,宁妙仪整日以泪洗面,几乎没有一日能合眼。
  她不是不知道皇上尚小,公主年幼,更清楚她是他们的母后,对他们有教导抚养的责任。
  可在他们的母亲之前,她首先得是个人,是先皇的妻子,是宁氏的幼女,是这个世上最爱萧奕承的宁妙仪。
  她循规蹈矩,恪守宫规,尽己所能,去成为众人眼中的皇后。
  她是最好的皇后,最仁厚宽容的皇后,却不是她自己,不是宁妙仪。
  这一次,她只想遵从自己的内心。
  宁妙仪屈膝,缓缓跪在地上,连续叩拜了三次,然后抬起头,挺直腰背,说:“母后,皇上,我配不上圣母皇太后的头衔,我只想做先皇的皇后。”
  萧景羲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的话。
  唐如玥也没想到,宁妙仪的恋爱脑已经病入膏肓,竟然当着百官的面,亲手斩断跟萧景羲的亲缘,她深吸了几口气,强压下胸口翻涌的怒气。
  她说:“你想清楚了,拒不接受皇上的赐封,毫不顾念你们的母子情分?”
  宁妙仪目光坦然,直视唐如玥审视的双眸,认真地回道:“皇上和公主有太皇太后足矣,先皇孤零零一个人,他只有我这个皇后了。”
  或许失望多了,也就绝望了,唐如玥内心平静无波,彻底放弃同恋爱脑讲道理,以免拉低智商。
  “好,哀家准了,明日一早,哀家派人送你去皇陵,此生不可踏出皇陵半步。”
  她转头看向萧景羲,问:“皇上意下如何?”
  其实,唐如玥更想问的是,萧景羲还有什么话想跟宁妙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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