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细作
在场的众人顺着唐如玥手指的方向看去，门口原本相对而立的小内侍无端少了一个。
看起来格外的不对称。
想到刚刚殿内的商讨，众人不约而同地感到大殿内涌上一阵阵寒意。
“母后……这……那个……”
德妃脸色惨白，想到人是在自己殿内服侍，不知道从她这儿传出了多少消息，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让人封锁宫门，把人找回来！”
听到唐如玥的吩咐，殿中石化的众人再次活了过来，纷纷出去找人。
雪青接收到唐如玥的示意，跟在众人身后走出了大殿。
宫中裁撤人手，如今伺候的宫人不多，也有数百人，查起来并没有那么容易。
不过能够传递消息的，除了侍卫，就是那几个负责采买的主司，倒也不算毫无头绪。
唐如玥稍加思索，转向萧景羲的方向，与他商议。
“消息已然有可能泄露，择日不如撞日，皇上不如回去准备一下，今晚就出发。”
萧景羲神色顿了一瞬，点头同意，起身带着白苏等人回去准备。
待他的背影消失在大殿门口，唐如玥脸上的和煦通通不见，脸上冷凝得几乎要结霜。
她看向德妃三人，淡漠的语气淬满冰寒。
“本以为宁妙仪是个不顶事的糊涂蛋，没想到你们三个有过之而无不及，连自己宫里都理不干净，难怪如今皇城的人越发不得用，还要哀家腆着这张老脸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三人慌不迭地滑跪在地，异口同声地告罪。
“臣妾知错，请母后责罚。”
“这世上最无用的便是事后知错，皇帝年幼，尔等并非皇帝生母，却也是看着他长大的母妃，要是皇位上的是你们嫡亲的儿子，你们能不用心？”
唐如玥面沉如水，声音不知不觉间带上了厉色。
宁妙仪甩手不管，为了儿女情长，甘愿做个甩手掌柜。
大殿里这三位，明面上看着是个好的，没想到遇到事儿才发现也是没有心。
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扶手上无意识地敲击，大脑高速运转，从仅存的记忆中寻找合适的人选。
深宫内苑，宫女内侍都知道要守口如瓶，不可随意议论主子们。
现在可倒好，宫墙里都演上谍战了，日后皇帝若是真有重大决策，决心未下，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成何体统。
铜墙铁壁纸裤裆啊。
德妃三人跪在地上，瞥到唐如玥脸上神情从“废物误事”的愤怒，逐渐过渡到“无人可用”的惆怅。
三人心里越来越慌乱，渐渐感到后脑一阵阵眩晕。
德妃心中记挂着要去边疆找儿子，率先忍不住开口：“臣妾年长，理应看顾妹妹们，都是臣妾的错，请母后息怒。”
贤妃抬起头，与淑妃交换视线，二人都没有忽略对方眼中的错愕。
不知道德妃是卖的什么药？
贤妃紧随其后表态道：“母后恕罪，臣妾近来忧心景宸，神思恍惚，未能严加管束，都是臣妾疏忽。”
“两位姐姐事务繁重，臣妾没能及时查补缺失，还请母后恕罪，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
淑妃眼尾泛红，哽咽着求情道：“求母后看在我们往日勤恳的份上，再给我们一次机会，臣妾绝不会辜负母后深恩！”
三人动作一致叩头，向唐如玥恳求。
“求母后开恩！”
唐如玥没有说话，视线依次扫过三人叩首的背影。
良久后，叹了口气，吩咐道：“德妃先去联系旧部，今夜城门关闭前随皇帝一起出宫。”
“贤妃，淑妃，”她顿了一瞬，道：“你二人随我回宫，严查宫内细作，无论背后是何人指使，哀家只要一个结果。”
唐如玥冷然的视线一次划过三人的脸庞，一字一顿地吐出冰寒的话语。
“私传消息者死！”
织金的锦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墨色的弧线，随着主人的动作烈烈作响。
贤妃二人不敢耽搁，紧紧跟随在唐如玥身后，向慈安宫走去。
沿途不断传来宫人呼喊的声音，凄厉求饶者不在少数。
贤妃和淑妃面面相觑，纵使是在宫里搏杀多年的老人儿，也从未经历过如此大规模的惨状。
等到了慈安宫宫门口，二人脸上的神色比新浆洗的白纸还要白上三分。
唐如玥此时没有多余的心神分给二人，径直进了慈安宫大殿。
雪青早已带人等在殿中。
那个从德妃殿中莫名消失的小内侍，此刻正趴在大殿之上，抖得如同寒冬腊月从河里捞上来的羔羊。
唐如玥刚刚落座，雪青便上前回报。
“禀主子，此人便是今日在永宁宫当值的内侍。”
唐如玥颔首，白皙的手指点了点殿上跪着的另外五人，问道：“哪几个是什么章程？”
雪青嘴角刚翘起一点弧度，察觉到身旁投射过来的寒意，迅速压了下去。
她走到几人面前，依次向唐如玥说明。
“奴婢遵从主子吩咐前往搜寻那小子的行踪，恰好赶上他跟司造处的采办内侍传递消息，顺着这条线探查，可不就把这几个都挖出来了嘛，您不知道，这小子真是好本事，这几个都是各处紧要又不起眼的，传递消息最为便利。”
雪青伸手掐住左首蓝衣内侍的脖颈，令其抬起头，好让唐如玥看清他的面容。
“此人在司造处负责宫中所用瓷器监造，每月大半时间皆在宫外巡视窑场。”
见唐如玥摆手，她接着抓起下一人，继续说道：“此人是内务司司制监管务，宫中各位主子们所用钗环大多由此人送至各宫，交予各宫主位。”
听到此处，唐如玥已然清楚，其余三人想必也是出自各处，方便他们安插收集消息的细作。
她双眸紧闭，默默压下眼中的担忧。
在宫中如此重要的位置上安插细作绝非易事，京都之内能有如此能力之人屈指可数。
可名单上的每一个，都是她所不愿或者说不想怀疑的人。
大殿中寂静无声，连呼吸都轻得如羽毛一般。
气氛紧张得连和煦的阳光都无法温暖淑妃，她忍不住搓了搓手臂，缓解不知何时攀上背脊的寒意。
贤妃站在她身旁，看起来面色沉静，袖子下的护甲早已抠入掌心，隐隐刺痛。
她惊惧地发现，跪在地上的五人，其中两人曾向她传递家书。
难不成背后的主使竟是她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