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老唐还没死呢

  魏如光话音刚落,礼部尚书韩启章当场冲出左班。
  年近五十的老头儿气得胡子都飞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痛斥。
  “臣子问诘太皇太后,尔等存得什么心,御史台难道就可以不分尊卑,不知礼义廉耻,为了青史留名什么都不顾了吗?”
  韩启章手持笏板,双手高举过头,一拜到底。
  “太皇太后明鉴,臣要参御史台对皇室大不敬,是为大逆。陈大人发病之时,我等俱在,太皇太后关切臣子特准其静养,魏大人却妄言圈禁,口口声声称太皇太后意图篡位,却拿不出半点证据,如此行径堪称构陷,说是谋逆都不为过。”
  韩启章正色道:“臣请旨严查御史台。”
  “臣韩忠附议。”
  “臣赵友安附议”
  “臣罗岩附议。”
  左班陆续走出三名朝臣,皆是韩启章的学生。
  御史台不甘示弱,相继有御史出列加入混战,与礼部展开唇枪舌战。
  议政殿内吵成一团。
  唐如玥冷眼旁观,看着他们足足吵了半个时辰,已经从不敬谋逆,上升到了个人。
  连他家三外甥的小舅子强娶第九房小妾,你家门房某日多要了别人一枚铜板都可以作为攻击的理由。
  眼看着两部官员即将扒掉对方的底裤,唐如玥适时出面终结混战。
  唐如玥猛地拍了下扶手,沉声喝道:“够了,朝堂之上,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待众人安静下来,她朝着萧乾的方向看去,“身为宗室,又是皇帝的长辈,礼亲王怎么看?”
  萧乾出京追击蛮族,刚回京就听说皇上病重,还没来得及问候,就被拉上了朝,脑子里满是疑问。
  他心中清楚,无论事实真相,唐如玥绝对不会谋害小皇帝。
  那可是她亲孙子,纵使现在芯子换了人,也改变不了身体上的血缘关系。
  更何况,以他对唐如玥的了解,比起亲力亲为,她大概更喜欢养老。
  萧乾并未多加思索,嗤笑道:“本王追击蛮族离京月余,并不知晓京中时事。”
  就在御史们面露喜色,以为萧乾站在了他们一方时。
  “不过,”他冷哼了一声,“本王再怎么无知,眼睛却没瞎,太皇太后为陛下殚精竭虑,连教导的夫子都是太皇太后亲自登门,三顾茅庐请来的,花了这么多心思,到头来却要废帝自立,恕本王看不懂了。”
  “呵,臣也看不懂。”
  唐如瑾早已按捺不住,借着萧乾的回话,终于说出了心声。
  “大概御史台思虑缜密,不是我等俗人能够窥视,至少臣是不明白,太皇太后图什么。”
  “图龙椅金光闪闪,图奏折堆叠成山呗。”萧乾凉凉地跟着补刀。
  唐如瑾张大双眼,故作惊讶道:“太皇太后竟有这等喜好,臣与太皇太后共处十余载,竟没有发现。”
  “要不怎么说御史慧眼独具呢。”
  萧乾跟唐如瑾一唱一和,一逗一捧,说得好不热闹。
  作为议论核心的唐如玥,看着自家大哥跟萧乾你来我往,越说越像是在天桥卖艺。
  舌尖顶腮,好不容易控制住笑意。
  唐如玥收起感动,语气淡淡地说道:“皇帝是哀家嫡亲的孙儿,哀家放着养尊处优的老祖宗不做,非要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滚在奏章里,真不知在诸位御史大人的眼中,哀家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太皇太后此言差矣。”
  魏如光一脸正义,“陛下雄才大略,心怀天下,且早有提拔寒门学子之意,如此做法,必定有损世家的利益,诸位可知如今京都第一世家是哪一家?”
  “正是我唐家!”
  一道浑厚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满头白发的唐国丈四平八稳地走进了议政殿。
  他径直从魏如光身旁走过,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曾扫到他。
  魏如光却背后一寒,心头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唐怀敬走到殿前,冷峻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文武百官,高声说道:“我唐氏满门忠烈,太祖爷率七十二近卫举兵,唐家先祖正是其中之一,唐氏一族历经数代,方才经营出如今的家世,不知诸位对老夫的家风有何指教?”
  见众人低头不语,唐怀敬哼了一声,继续道:“老夫素来治家严谨,唐家三代从无叛国贪腐之辈,在朝中无一不是能臣干将,就是孙辈们也从无纨绔知名,太皇太后入宫二十三年,唐家不曾向其求个半分恩荫,怎么到了你这小辈口中,我唐家就成了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专断外戚?”
  看到老父亲出现在朝堂上,同唐如玥眼眶湿了。
  两辈子加起来年过半百的人,还能有父兄撑腰,如此幸福的画面,从没有出现在她的幻想中。
  甜蜜的同时,愧疚如细细密密的针刺进心中的每个角落。
  唐如玥压下心头的刺痛,掐紧指尖,出口的声音差一点就破碎哽咽。
  “来人,拿个软椅过来,请国丈入座。”
  很快,议政殿里伺候的内侍就搬来一把雕花软椅,贴心地扶着唐国丈坐下。
  唐国丈没有推辞坐下,更没有忘记今日的目的,朝着魏如光继续施压。
  “怎么不说话,魏大人莫不是还没想好该给我唐家定什么罪名?”
  “唐老大人说笑了,唐家忠勇满朝文武何人不知,若是随意构陷,岂不成了奸佞小人!”
  萧乾这张嘴也不遑多让,同样是系出毒门。
  唐如瑾站回自己的位置,看都懒得看那群御史。
  谁不知道他小妹可是老爷子的心尖尖,他们这么诋毁小妹,老爷子绝不会放过他们的。
  他家老爷子只是老了,不复年轻时那般火爆。
  可不是死了,任由他们磋磨自家闺女。
  唐如瑾好整以暇,坐等好戏上演。
  魏如光就没他这么轻松,先后被唐国丈和萧乾嘲讽,讥得涨红了脸。
  他恨恨地瞪了萧乾一眼,上前问道:
  “唐老大人的意思是,唐家并非京城第一世家,不曾结党营私,更没有外戚揽政?”
  唐怀敬反问:“魏大人可知京都有多少世家,他们出自何地,家中多少子弟,又有多少为国尽忠马革裹尸?落入敌手受尽酷刑,却仍坚信我大夏必将中兴,成为万国之主而落得尸骨无存的又有多少?”
  “魏大人,”唐怀敬站起身,平视魏如光,“你可知何为世家?”
  魏如光:“钟鸣鼎食……”
  “错。”
  唐怀敬一步一句,句句诛心。
  “诗文传承,着书立传,为天下学子讲经传道,不拘一格降人才者,为世家。”
  “父死子继,兄死弟继,男丁战尽女子披甲,满门百口十不存一者,方为世家。”
  “万贯家财,货通九州,千金散尽换得边疆战士一衣一食,一刀一剑,自家幼子却无米可食,被活活饿死,这是世家。”
  唐怀敬站到魏如光面前,近在咫尺,四目相接,他眼睛精光迸现,如同有火在燃烧。
  “魏大人,你还认为世家就是蝇营狗苟为祸百姓之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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