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不会走散的

  萧砚随腾的一下站起来,手掌不慎拍在了扔出去的毛笔上,毛笔飞起,墨汁甩了一脸。
  随手一抹“听清楚了?”
  梁安一本正经的点头。
  皇后娘娘确实不止一次提到了冷宫。
  萧砚随懵了,他还在耍小脾气,笙笙就打算直接自请去冷宫了?
  气死了!
  气死了!
  萧砚随气的直跺脚,然后就直接冲出了文英殿。
  自他登基,冷宫还没有进人呢。
  “陛下,您的脸……”梁安急赤白脸的提醒。
  好歹考虑下满脸的墨点,再顺带考虑下他没彻底痊愈的腿啊。
  去河间寻陆蓁蓁,他差点儿被疯马摔断腿,要不是他当御前大总管胆大心细还腿脚快闪的及时,就命丧马蹄下了。
  而后,按着画像,好不容易才在凌家的下人房里找到陆蓁蓁。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梁安忧愁的叹了口气,认命的跟上。
  傅淮眨眨眼睛,摸着下巴“陛下刚才是说了冷宫吧?”
  “不会是陛下把皇后娘娘打入冷宫了吧?”
  景信收拾着案桌上散落的纸张书卷,没好气道“你敢想,陛下都未必敢做。”
  “我欲回府,你呢?”
  傅淮抿抿唇,他想看热闹,但帝后的热闹不是那么好看的。
  话到嘴边,拐了个弯“我去拜见谢督主。”
  谢督主对他有大恩。
  景信眉心微动,隐晦的提醒道“你多加当心。”
  陛下从兴泰殿回来后,情绪反应就不太对,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好,但绝不是久别重逢的欣喜。
  傅淮颔首“我心中有数。”
  “那就好。”景信抱着书卷离去。
  傅淮并没有着急前往,而是站在文英殿廊檐下望着不远处的树影婆娑,回忆着他很久之前曾搜集到的小道消息,心绪不免多转动了些。
  谢督主。
  顾皇后。
  傅淮幽幽的叹口气。
  他能说,他高中探花的那一年,先皇设宫宴,破例特允头甲进士参宴。
  酒过三巡,他曾撞见谢督主的眸光落在尚只是武安公府千金的皇后身上。
  他说不清那一眼,有惊讶有欣喜最后又尽数化为麻木冷漠。
  那一眼,不清白。
  顾皇后和谢督主之间,恐怕是旧识。
  是谢督主心底的秘密不小心流淌而出了吗?
  否则陛下为何会这般失态。
  他倒宁愿是自己看错了。
  ……
  萧砚随如同一阵风,急步跑着去了荷风阁。
  脚步过重,扬起的灰尘呛的顾笙直咳嗽。
  相对而立,萧砚随又觉得自己的嗓子被堵住了一般,只好低头,却又忍不住用眼尾偷偷看向顾笙,生怕在顾笙的脸上看到愠怒。
  “陛下?”顾笙用团扇轻遮口鼻,诧异的看着一脸墨渍的萧砚随。
  这是在文英殿打瞌睡,不小心蹭了一脸吗?
  据她所知,萧砚随所用的墨墨色深重落纸不洇,且极其不易脱色。
  睡的简单点儿,满脸的墨渍很有可能一时半会洗步下来。
  萧砚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话一出口却声如蚊蚋“朕没有想把你打入冷宫。”
  话音落下,萧砚随很紧张很紧张,手不自觉地揉搓着衣摆,比他在父皇灵前接旨成为天子还紧张。
  笙笙会不会一气之下不要他了?
  这个念头一出,萧砚随只觉得一瓢冰水从头淋下。
  顾笙挑眉“陛下暗中安排人监视我?”
  她隐约听说过天子手中有那么一支比拱卫司还私密的暗卫存在的。
  当然,也只是听说。
  萧砚随连连摆手,清澈的眼睛中带着慌乱惶恐“怎么可能!”
  “朕就是在文英殿久等你不至,才让梁安寻你,梁安好巧不巧的听到了。”
  “你不信问梁安,朕是清白的。”
  紧赶慢赶的梁安,气喘吁吁的点头。
  “笙笙,你要是喜欢住冷宫的话,朕就命匠人重新制一块牌匾挂在懿安宫。”萧砚随试探着开口。
  顾笙摇摇头“并不想。”
  萧砚随松了口气“笙笙,既然谢贵妃说荷包是他的,那朕便信了。”
  顾笙:这是不是太卑微了些,显得她太欺负人了。
  顾笙看了四季一眼,四季颔首往外走,顺带还拉了一把梁安。
  梁安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姑奶奶,我的腿!”梁安压抑着声音哀嚎。
  他真的还是个身残志坚的伤患啊。
  四季尴尬的收回手“还请梁公公见谅。”
  荷风阁偏僻,梁安索性坐在台阶上,隔着太监袍揉按着小腿。
  “陛下和娘娘绝对散不了。”梁安斩钉截铁。
  四季低眉,没有言语。
  她这一生是要跟着皇后娘娘的。
  见自己没有回应,梁安睁大眼睛“不会吧?”
  四季还是不语。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这个旁观者也不清。
  梁安傻眼了。
  陛下开窍没多久,就要成为孤家寡人了吗?
  这种情况,话本子里都是怎么形容的?
  永失所爱?
  好可怜。
  光线透过荷风阁三面窗户洒进,映的空气里的灰尘也变成了发着光的萤火虫。
  “陛下,那荷包的确是我的。”
  萧砚随心下一紧,嘴唇开开合合。
  他有些后悔在看到被谢逾小心翼翼护在胸前的荷包时,一时冲动非要求个清楚明白。
  “阿又说家贫穷苦,没见过这么精美的荷包,捡到后又寻不到失主,就厚着脸皮据为己有了。”
  “时间一久,也就真的以为是自己的了。”
  “总归是人生中第一个绸缎荷包,意义非凡,所以就一直留着当作了纪念。”
  “这是阿又的解释。”
  “不瞒陛下,我不太信,但必须信,也只能信。”
  “陛下呢?”顾笙声音平静的反问。
  萧砚随袖袍里的手收紧,似是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他呢?
  他信吗?
  清楚明白却又会让所有人难堪的答案重要吗?
  萧砚随不知。
  他视谢逾为兄长,而谢逾也对大乾的江山社稷劳苦功高,他愤而拿回荷包的意义是什么?
  质问笙笙?
  质问谢逾?
  然后呢?
  杀了谢愉?还是废了笙笙?
  无论哪一个,他都做不到。
  确切的说,是他不想做。
  谢逾吃了多少苦,身背了多少恶名,流了多少些,他这个天子最清楚。
  人或许可以没心没肺,但不能狼心狗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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