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秋风中来，霜雪中去
宋绍离开时，在门前放了一千两的银票。
加上先前寄给家里的。
足够哥哥嫂嫂安稳渡过余生。
至于为何不再多留，则是因为宋绍知晓自己哥哥嫂嫂的性子，先前寄回家中的，他们都没有花。
就算留下一万两，他们也未必舍得。
千两以防万一，足矣。
风雪渐大。
宋绍站在门前，像极了村中孩童堆积的雪人。
庐山真君问他，“不进去告个别？”
宋绍闻言，笑着摇了摇头。
“到了这般年岁，见不得他们抹眼泪，到时候只会平添痛苦。”
见宋绍洒脱。
庐山真君叹了口气，透过窗户看着此时正握着木簪，坐在火炉前，愣愣出神的秦姨，喃喃道：“虽然本君乃此地城隍，同宋兄比起来，心境反倒是落了下乘。”
宋绍闻言，淡然一笑。
随后从腰间取下一个酒葫芦，扔给了庐山真君。
“这些天，我去城内配了几壶好酒，若是馋了，便去城中通合商会报我的名号，自取便是。”
庐山真君接过酒葫芦，愣了愣。
神色纠结道：“宋兄临走前，还送我这般大礼，我属实不知道该回礼什么才好。”
见庐山真君为难。
宋绍大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若能守着宋家村，替我看着他们平稳一生，这便够了。”
庐山真君听出宋绍话中的意思。
便没有拒绝酒葫芦，直接扣在腰间。
认真道：“一定！”
眼看天色不早。
哥哥嫂嫂已经萌生困意，打算抱着孩童，熄灯睡觉。
宋绍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这晚的雪很大。
大到一家人怎么都睡不着，躺在侧室的秦姨似有所感，披上棉衣推开窗户。
只见风雪中。
一个身披银白的中年人，正傻乎乎的站在雪地里，对着自己傻笑。
秦姨平静道：“不冷吗？”
庐山真君摇了摇头。
“本来是冷的，大抵是能见你一面，那便不冷了。”
面对庐山真君局促的表情。
秦姨轻哼一声，没有说话，只是回到房间找出一身刚刚缝制好的棉衣，递给了庐山真君。
“试试。”
庐山真君接了过来，意外道：“给我的？”
秦姨托腮，轻声道：“也可以不是，若是不喜欢，还我便是。”
庐山真君闻言，赶忙披在身上，咧嘴笑道：“喜欢，从来没有过的喜欢。”
见庐山真君笑的像个傻子。
秦姨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随后庐山真君来到窗前，伸手法力化作温暖的薄被，落在了秦姨的身上。
雪还在下。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看着雪花，洋洋洒洒落在枝杈。
“你说明天雪会停吗？”
“一定会的。”
第二天醒来。
雪小了很多。
村民走出家门，开始清扫道路。
孩童高高兴兴的来到私塾，希望能早日听到宋先生讲课。
但直到等到晌午时分。
也没能见到宋绍。
孩童回到家，将这件事告诉自己父母，宋家村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全部叹了口气。
当宋轶和妻子打开房门，看到放在门前的银票。
也是愣了一下。
等他们见到来向自己打探消息的村民，宋轶顿时明白了什么，将银票塞到自己妻子手里，随后手忙脚乱的朝着村口的石榴树跑去。
等到他气喘吁吁跑到石榴树下时，只剩下一块没有沾染落雪的青石，以及一只眼神哀伤的小鹿。
看到石榴树下空无一人。
宋轶平复心情，来到青石坐下，石头上尚且还有最后一丝余温。
他坐在曾经宋绍最喜欢坐的位置上。
回头来看。
正好能将宋家村每一处，都看在眼中。
他坐在这里许久未动。
直到自己妻子找来，看到宋轶失落的表情，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样，带来一件棉衣披在自己丈夫的身上。
“绍儿他，走了？”
宋轶点了点头。
此刻他的视线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帘，掉在地上。
他曾经以为，宋绍喜欢坐在这里，是因为绍儿不喜欢被人打扰。
直到他坐在宋绍曾经坐过的位置。
他才明白，声音沙哑道：“原来，绍儿他一直都在看着村子啊。”
宋绍嫂嫂上前，抱紧自己的丈夫，哽咽着安慰道：“放心吧，绍儿他只是暂时走了，他一定会再回来的。”
“一定！”
看着眼前相互依偎的夫妇二人，小鹿扭过头，最后又看了一眼宋家村，随后踩着大雪，朝着山中走去。
宋绍临走时。
将《唤春录》还给了小鹿。
它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因为宋绍。
它本想跟着宋绍一起离开。
但是宋绍却是摇了摇头，表示相比起自己，此地的万万生灵，更需要它。
所以最后，它留在了这里。
如今宋绍走了。
它也该回去履行自己的职责。
小鹿身影消失在山林大雪中。
这一天。
泸州山川，有了自己新的山神，万灵欣喜，朝山中跪拜。
正在同泸州巡抚商讨，接下来泸州城规划的庐山真君，感知到山中传来的声音，在泸州巡抚不解的眼神中，朝山中双手作揖。
神色郑重道：“庐山真君，恭迎山神归来！”
村中先生病好后，回到了宋家村重新教书，孩童相比起眼下先生的教书方式，他们更喜欢宋绍给他们讲得故事和道理。
但他们即便很想。
但再也没有在村子里见过宋先生，宋老爷。
他们被家里大人拧着耳朵，全部拉回到私塾听课。
一切都似乎回到了曾经一样。
只是村长家里多了一个幼童，以及偶尔会带着好多东西来村长家里做客的中年人。
村口的石榴树生了新芽。
每隔一段时间。
都会有一只小鹿，来到石榴树下，窝在青石上，望着宋家村的方向发呆。
因为这只小鹿曾经是宋绍带到村子里的。
所以村民看到它后，都是弯腰行礼，不做打扰。
除了村中孩童。
见到小先生回来，全都高兴地围着小鹿说好多东西，小鹿每次都不会不耐烦，安静的听着孩童说着自己身上发生的小故事。
就像曾经私塾中教课的宋先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