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美丽，危险，且伤人
穆正君给刻有平威伯府夫人洛氏的牌位上了三炷香，然后便坐在蒲团上看着牌位情难自已：
“星儿，并非我苛待昀儿，实在是，我身在其位，不得不为伯府考虑。昀儿他，太让人失望了。为何他半点你我的聪慧都没有继承！整日只知道玩乐享受，若是伯府交到他手中，那就真的完了！我知道，便是你在世也是不会让他继承伯府的。”
穆正君面容上都是愁苦，眼中是无限的思念与情谊：“星儿，我知道你明白我的心，我这般做也是为了昀儿好。
京中勋贵勾心斗角，昀儿又那般莽撞，说不得什么时候会闯出祸端，害己害人。倒不如将他过继出去，让他做个富家翁来得安稳，从此便能天高皇帝远，自由自在了。
星儿，我好想你……”
……
穆府别院。
经过一日的进食，穆玖昀已经恢复很多气力。
不得不说，原主这身体底子确实不错，恢复力惊人。
可他正在房中扶着墙慢慢散步，突然心底生出一股恶心感，让他禁不住咳嗽一声。
“怎么了？”岳沉正在收拾，见他抬手揉胃有些关心。
“突然有点犯恶心，不碍事。”穆玖昀摇摇头。
“你确定？”岳沉却有些不放心，毕竟他之前真的差点饿死了。
穆玖昀浅浅一笑，玉树临风，说出的话却颇为阴阳怪气：
“说不得是我那个伪君子爹又在府里对着我娘的牌位上演情深片段，我娘在地下都被恶心的够呛，我与她母子连心，自然也被恶心到了。”
“啊？这，这样吗？”岳沉有些反应不及，这高门中复杂的夫妻关系和亲子关系总是能刷新他质朴的三观。
穆玖昀见他这反应，就忍不住想逗一逗，便把平威伯府吃洛家绝户的事情说了。
当年原主外公洛丰乃是蜀中首富，又只有洛星儿一个女儿。
洛丰意外去世后，洛星儿变卖蜀中家产，随穆正君来到汴京，据说足足带了五条船的东西。
平威伯府祖上乃是随世宗征战的功臣，得封侯爵，三世后降等。
可惜子孙一代不如一代，能维持如今的体面都是靠着当年吃洛家绝户。
说罢穆玖昀无奈一叹，面上浮现淡淡的愁容：
“这么多年穆正君隔三差五都要去祠堂怀念我娘，满京城的人都说他对原配夫人情深意切，我以前也这么觉得。可是经此一遭我算看明白了，他顶多有三分真心，否则他要真如传言般深爱我娘，能让我娘嫁进来两年就死了？
便真是不幸难产而亡，当初我娘那些陪嫁们怎么一个都没留？根本就是王丽丽嫉妒我娘抢走她青梅竹马的伯爷才痛下杀手，并且把我这个我娘唯一的儿子败坏名声赶出伯府。
那穆正君真爱我娘，能让那王丽丽得逞？不过是装个深情人设给他那吃绝户的无耻行径弄块遮羞布罢了。可怜我娘这蜀中第一美女加才女，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她唯一的儿子还这么惨。”
岳沉听着神色先是同情，到后面便有些愤然：“算计你娘家产也就罢了，竟然连她的身后名都要利用，也太无耻了！”
他一气之下，竟不小心把拖布杆给掰折了。
这下刚刚被穆玖昀营造的苦情氛围，瞬间就被打破了。
岳沉有点尴尬。
穆玖昀面上没什么，内里憋笑的厉害。
“那什么。”岳沉抓抓头发，想要安慰穆玖昀：“你也别太难过，那个伯府里坏人那么多，又都是你的长辈，你不好对付的。如今被过继出来，也不见得全是坏事，起码不用受他们算计了，离开京城，以后好好过日子，你娘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穆玖昀心中挑眉，这小夫郎确实有几分通透智慧。
正如他所说，穆正君和王丽丽占着他的父母名分，在这孝道大过天的古代，只要给子女扣上一个不孝之名，便是打死了甚至都能免罪。
没看原主就因为不孝之名被过继出去，便是其中有什么猫腻，也没多少人替他说话吗？
在古代，父母与子女便是这般不对等的权力阶级。
可如今，穆玖昀被过继出去，穆正君和王丽丽的天然优势完全没有了。
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从此，他尽可以放手“孝死”他们，而他们却无法再以父母之名对他压制。
这本就是穆玖昀的计划，但并不妨碍他戏弄小夫郎。
当下他摆出一副不甘之色：“我娘那万贯家财不就便宜了那对狗男女！这怎么行！”
岳沉被他说的也有点着急：“可他们太难斗了！你确实聪明，这次从他们手里捞到些好处，可是我觉得这并不完全是因为你的能力，更多的是因为燕家二少掺和进来。你要是直接对上你们府上，那不就是鸡蛋碰石头，你……”
他说着说着停下来，眉头微皱，狐疑的看着穆玖昀：“不对啊，我都能想明白的事情，你少说有八百个心眼子，还能不明白？”
穆玖昀轻咳一声：“这次夸得不错，再接再厉。”
岳沉：……=口=
岳沉：……(＃￣～￣＃)
摔！
他也是有脾气的！
“不管你了，晚上招虫子你自己受着吧！”岳沉说罢拿着两截拖布气哼哼的往外走。
如今天气热，蚊虫还很多，不熏艾草晚上睡觉都不安生。他原本还想拖完地给熏个艾。
现在，哼，不伺候了！
“哎！你怎么就生气了！可我说的没有一句假话啊！”穆玖昀还好整以暇的反问：“怎么，你觉得我拿不回我娘的财产？”
岳沉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眉宇间有着探究：“你来真的？”
“该我的，谁也拿不走。”穆玖昀脸上的痞气消散，口气十分平淡。
他本就是难得的好相貌，往日只是因心浮气躁目中无人，这相貌才稍打折扣。
如今他一派泰然从容，只是随随便便站在烛光里，便有种岿然不动的气势。
若是岳沉读过书，便会想起那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可他没读过，脑海里想到的便又是那片笼罩在烟霞中梦幻神秘的梅花。
只是这次他想，穆玖昀这枝梅花大约得是长在悬崖边的，且还得是刺梅。
美丽，危险，且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