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实在难受,我可以帮你先擦拭,等天气开始回暖,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再下河洗澡吧。”
  说着,他拿着打湿的布料烤热,替纳兰镜闻擦拭。
  纳兰镜闻被熟悉的气息包裹,稍稍回神,抬眼便撞进了那双漂亮的眼眸中,他们之间隔的很近,近的能看见他脸上细小的绒毛,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不得不说,柳凄山当真是长了一副好相貌,即使满脸倦容,眼下青黑,依旧遮挡不住满身风华。
  柳凄山仔仔细细地替她擦拭着身体的每一寸,面露认真,可那耳尖却是悄然红了。
  纳兰镜闻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眸光闪烁,嘴角噙着笑意味不明地盯着他。
  这次跟之前每次擦拭草药不一样,之前是只擦拭个大概,而如今确是仔仔细细地擦,难怪一向温柔平淡的柳凄山会害羞。
  纳兰镜闻倒没什么,毕竟在现代时,也不是没人替她洗过澡,更何况现在是在女尊国度,更不用在意这些了。
  端详着他稍显羞赧,却极力忍耐的模样,为那柔和的面庞平添一抹艳丽的色彩,倒是比平常有趣多了。
  “你有许人家吗?”
  纳兰镜闻看着他突然出声。
  柳凄山手上稍稍一顿,随后平静开口道:“未曾。”
  纳兰镜闻挑眉,继续道:“寻常男子一般十七岁便许了人家,看你有二十了吧,为何还没嫁人?”
  柳凄山垂着眼,长长的睫羽覆盖下闪了闪,如蝶般振翅,落在眼窝处打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他手上动作不停,语气平淡:“曾经有过婚约。”
  “嗯?”
  纳兰镜闻微微诧异。
  柳凄山继续道:“不过那家人嫌弃我是瞎子,将这门婚事退了。”
  他说话声音很平淡,未有丝毫波澜,更无怨怼,好似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我是个瞎子,嫁过去也是给他们添麻烦,他们也不过普通人家,养不起一个废物,退婚也是情理之中。”
  柳凄山静静地说着,脑袋微垂,几根零散的发丝垂在两鬓,柔和之色更甚,竟让人无端生出一丝怜惜。
  “更何况,我也不愿嫁给一个从未谋面,更不爱之人。”
  这些事本不用同纳兰镜闻说,他们也不是什么亲密之人,但柳凄山却认为无所谓,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但纳兰镜闻不这么认为,她知道,在这个时代,寻常男子没有选择自己妻主的权利,一般是由父母定下的,若是运气好点,可以遇到喜欢的人,若是运气不好,那便只能将就着过一辈子。
  若是高门男子,可以有筛选的权利,不过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父母手中,应该说是母亲手中。
  但对于所有男子来说,女方主动退亲,对男子是极为侮辱的,更会落人口舌,让人看笑话,风评大跌,以至于嫁不出去,会成为一生的耻辱,家人也会遭人闲话。
  有些会孤独终老,而有些会随便选一女子,不论好坏,是否有不良嗜好,只要能嫁过去就行,只在乎脸面。
  所以柳凄山被女方退婚,可谓是名声尽毁,对于这个时代的男子来说,相当于一生都被毁了。
  纳兰镜闻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默不作声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柳凄山也没说话,空气一时间沉寂下来,只听得到火堆燃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和窸窣的布料摩擦声。
  纳兰镜闻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突然开口。
  “柳凄山,你不是个废物。”
  虽然他们相处不过半个月左右,也对他没有多余的了解,可这段日子一切她都看在眼里,聪颖,坚韧,医术高强,他柳凄山怎么会是废物呢?就算是自谦或是自嘲,哪有如此说自己的?
  柳凄山闻言眨了眨眼,鲜少露出一个呆呆的表情,看着有些可爱。
  随即又低下头,唇边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嗯。”
  纳兰镜闻瞧着他的动作,听到那微不可闻的声音,不太满意,可是现在手不能动,便凑上用脸贴了一下他的脸。
  光滑细腻的触感让她不由得在心里赞叹。
  柳凄山浑身猛地一震,手中的帕子一抖,落到了纳兰镜闻身上,随即他立即摸索着捡起来,神色变得僵硬,连动作都机械起来。
  纳兰镜闻仿若未觉,皱着眉道:“以后莫要再说自己是废物了,知道吗?”
  这次柳凄山却没有回答,淡色的唇紧抿着,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认真的做着手中的事。
  随后“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朝着屋外走去。
  丢下一句,“我去洗帕子”便匆忙离开,那背影却有些仓皇。
  这倒是纳兰镜闻第一次看到柳凄山失态。
  不禁叹了口气。
  竟这般纯情。
  也不知是不是把人弄得狠了,万一人不回来了怎么办?
  虽然这几日没怎么下雪,听柳凄山说那皑皑白雪隐隐有了融化的迹象,天气也开始回暖,春天快到。
  可是夜晚的天气仍旧寒凉,冰冷刺骨,他就这么出去会不会被冻着?
  可她真的只是因为手不方便,才用脸颊去蹭他的脸的,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她想让柳凄山正视她的话。
  她不喜欢听到柳凄山说自己是废物。
  她觉得很不舒服。
  莫约过了一炷香左右,听到外面响起脚步声,纳兰镜闻立即闭上眼睛装作睡觉。
  柳凄山缓步走了进来,站在门口没动,朝着她的方向“望”去,没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应该是睡着了,才缓缓走近她。
  纳兰镜闻听到他走到自己身边坐下,同往日一样,正在她松了口气,想着对方应该是不怪自己了,突然感到脸上微凉,那只手抚上了她的脸,很轻很轻,如同羽毛轻飘过,细细描摹,一寸一寸,从眼睛到嘴唇。
  她不禁开始思绪纷乱,如此眷恋的动作,难道柳凄山认识原主?
  很快她否认了这个想法,原主虽纨绔,但遇到过的人绝对记得一清二楚,更不用说柳凄山这种类型的大美人,绝对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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