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他捂上心口,愣愣地感受心脏飞速的跳动,回忆着刚刚那抹转瞬即逝的柔软,眼底泛上一层细碎的光。
  手中是纳兰镜闻塞给他的杯子,杯壁是阵阵暖意,攥紧了些,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明明温热的水为何会这么快散了温度?
  他坐在那,唇角勾起浅浅弧度。
  纳兰镜闻将整座院子周围扫了一遍,在午后看到一小块菜地,应该是柳凄山专门种菜的。
  院子左侧有个棚子搭的小厨房,简易的厨具。
  米缸里只剩下一点点米,最多只够今日,一旁的缸子里几颗白菜。
  纳兰镜闻转了一圈后又回到了无力,柳凄山还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呆呆的霎是可爱,走过去捏了捏他的脸,将他手中已经冷掉的水杯抽走。
  她轻笑一声,“该回神了。”
  柳凄山仰头,那双眸子水润明镜,灿若含星,脸颊上是淡淡的粉。
  纳兰镜闻揉了揉他的脑袋,“今日起得早,又赶了那么久的路,你休息会儿吧。”
  柳凄山摇头,“我不累。”
  他一人上山采药,有时从天刚蒙蒙亮出发,回来时披着漫天星辰而归,也从未觉得累,加上昨日休息的好,所以这点路不算什么。
  见他不愿,也不强迫他,柳凄山出去太久,又是冬天,家中许多草药都受了潮,二人一起将那些受潮的草药搬到院子里晒,来来回回,又是忙活了许久。
  终于将最后一架晒完,太阳已经悬挂至最高点,春日的太阳不似夏天的毒辣,即使是发着刺目的光芒,也只觉得身上溶溶暖意。
  “你去休息吧,我做饭。”
  柳凄山皱眉摇头,“岂能让你做饭?我来吧。”
  “我为何做不得?”
  “女子是不应该进厨房的。”
  虽然柳凄山与别的男子不同,但有些思想却是根深蒂固的,比如女尊男卑。
  他虽不认为男子就比女子低下,但还是会觉得女子不应该进厨房。
  纳兰镜闻唇角勾起,用帕子将他那白皙的手上污渍轻轻擦去,轻声道:“我们是夫妻,本就不分彼此,不论是你做饭还是我做饭,都是一样的,明白吗?”
  柳凄山却有些不赞同,“不一样的。”
  “哪不一样?”
  “女子和男子本就是不一样的,男子喜欢一个女子时,才愿意为她洗手作羹汤。”
  他脸上表情认真。
  纳兰镜闻上手捏了捏他脸颊上的软肉,“女子亦是如此,不是吗?”
  “我心悦你,并不只是口上说说而已,女子该如何?男子又该如何?喜欢一个人就是愿意为对方付出,并没有什么应不应该。”
  她很少说如此直白大胆的话,柳凄山听着微愣,脸上是淡淡的粉色,低声道:“可我们还不是夫妻……”
  他这声音极小,却被纳兰镜闻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笑了笑。
  “凄山可是在怪我没把你早点娶进门?”
  原是有逗逗柳凄山的意思,却不想他突然神色认真道:“是。”
  纳兰镜闻的手一顿,便听他接着道:“我想早点嫁你。”
  他说这话时表情很平静,像是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事,可纳兰镜闻仍从他那平淡的话语里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祈盼和紧张。
  在这个时代,男子不会说如此露骨的话,只要主动一点,便会被人说是不要脸,下贱,上赶着倒贴。
  即使是柳凄山,也是害怕的,怕纳兰镜闻也觉得他太不值钱,所以用平淡的语气说出这种话,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纳兰镜闻捏他脸的手放下来,随着这个动作的,是柳凄山提起的心,他能够清楚的听见自己心脏急促的跳动。
  突然,纳兰镜闻轻笑一声,有些宠溺。
  “我原本想着过段时日说成亲的事,怕你会抵触,倒不想让你先提了。”
  柳凄山垂在身侧被袖袍笼罩住的手缓缓攥紧,身上紧绷着。
  纳兰镜闻看了一眼,拉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掰开,揉着那指甲印。
  “既然这样,那我便早点准备吧。”
  “准备什么?”
  “自然是成亲用的东西,红绸蜡烛嫁衣什么的。”
  柳凄山摇头,“我不在乎那些虚礼,我只要和你拜过天地便好。”
  纳兰镜闻正色道:“不行,成亲乃大事,岂能如此简单。”
  至少嫁衣是一定得准备的。
  “还是你在担心银子的问题?别担心,我在城里打听过了,正好一个书院在招人,我可以去教书。”
  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做生意,甚至越做越大,成为一国首富,可她如今须低调行事,若是做生意,只要稍稍有钱,便会出名,保不齐哪天就传到了有心人人的耳朵里,她不愿冒这个险。
  当老师正好,空闲时间多,银子也够二人生活,也不累,柳凄山经常去城中义诊,也能帮衬一二。
  柳凄山依旧沉默着。
  纳兰镜闻接着说:“更何况我现在手中的银子,够我们生活很久了,那些东西不需要你操心。”
  “你身上的银子是哪来的?”
  纳兰镜闻挑眉,顺势将他搂到怀里。
  “你不是猜到了吗?”
  柳凄山再一次抿唇沉默。
  纳兰镜闻对自己的定位很准确,她自诩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利己主义,在杀掉王华时,搜刮光了她身上所有的银票。
  她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卑鄙的行为,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再者王华也说过要给她五百两,不论交易达没达成,她既然说了,那就一定要给!
  什么狗屁道德,在生存和活着面前什么也不是。
  最终还是纳兰镜闻做饭,柳凄山非要帮着烧火,又怕他把自己给点着了,做饭时还要分点注意力给他。
  吃完饭柳凄山也不知拿着他的草药在捣鼓什么东西,纳兰镜闻也没问,自己则是研究了后面那块菜地。
  准备明日去城中采购物品,顺便买点各种小菜的种子,自给自足。
  “把这个吃了。”
  柳凄山手中拿着个黑乎乎的药丸子站在她面前。
  “这什么?”
  “调理内息的。”
  纳兰镜闻点头,接过来一口吞了下去,随后集中精神开始探索丹田,依旧空荡荡的,像是被那股力量压制住,生不出半点多余的内力。
  “感觉怎么样?”
  柳凄山问。
  纳兰镜闻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斟酌道:“还不错。”
  柳凄山脸上的期待立即消失,转身走了出去。
  这些时日他一直在想该如何帮纳兰镜闻解决这个问题,脑中无数方案闪过,也只能等到回家。
  这好不容易回来,迫不及待地便开始尝试,虽然他知道第一次大概率不会成功,但难免失望。
  纳兰镜闻望着他清瘦单薄的背影,没有开口叫住他。
  有没有内力对于她来说,其实根本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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