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负心神
身处渊下宫最底层，哪怕烈烈的火光也泛开微凉。
在神明话语落下的那一刹，两双眸瞳幽然对望，紧张的气氛也陡然溢散于空气中。
“…老大是在开玩笑？”
安静了几秒后露出笑意，小呆像是一下子摆脱了装模作样的惶恐状态，垫起后爪后退一步，压低的嗓音清懒，“小呆不过是一团黑色的毛线，怎么能企及白夜神那样的大人物呢？”
“神明已然做出了正确的推断，想必，不需要继续听那无谓的辩解罢。”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面的小呆，神千落稍稍弯起嘴角，睫毛阴影下的视线晦涩难懂。
“你从未违背我的旨意，作为赏赐，我应允你坦白最终抉择的机会哦。”
“哈。”小呆，亦或是白夜之神的表情终是阴冷了下来，狐狸特有的凶戾与獠牙倾露，“…高高在上的神明大人，就是这样对待同类的吗？”
少年却是轻笑：“妖言惑众，投机取巧，凭借外力才除掉不过区区一只魔神…倘若只是这般程度，小呆，你当真不配为神明之格呢。”
“不配？”仿佛当头一棒，地面的白狐耳尖轻颤，呆怔在原地，“你这是…在否认我？”
神千落微微一笑：“不错，我在否认你。”
“…老大真会说笑，连这样的程度都算不上神明？”
大抵是少年否认的语气太过轻飘飘又假惺惺悲悯了，小呆终究还是炸毛，柔软的狐狸尾巴竖起，连瞳孔都一点点化作锋锐的尖刺，极其生气地……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化作白光飞窜逃跑。
“站住！”“啧。”
终究是生为神格，小呆瞬息间爆发的速度实在太快，哪怕是蓄势待发的枫原万叶和稍许失神的散兵第一时间追了上去，也只是抓住了呼啸而过的风。
顺带将某不知名的狐狸尖啸听得清清楚楚：“哼，你才是最没有资格否认我的神明！你这只——负心神！生完就跑！不闻不问！不负责任！你们根本就不爱我！”
本优哉游哉环抱龙龙看戏的神千落：？
下一秒，他怼上了前方两人一秒僵直诧异回头的目光。
借语言骚扰，小呆成功逃脱，而遗留在原地的三只…
“千落…你…”枫原万叶表情震惊且欲言又止。
“哦？看来两位还是旧识？”散兵露出了半是戏谑半是惊讶的眼神。
“…”脸色终究还是变黑了，突然被屑的神千落极为少见地略感失语，平和的气息一点一滴阴沉，最终还是叹息一声，飘然解释。
就是语气多少带上了一…亿点点头顶蹦井字的幽然。
“能骗得奥罗巴斯沉沦其中，必然是一只满口胡言的存在哦。小呆生于信仰，所谓的「你们」与「不爱我」，应当也包含了抛弃白夜神而信仰奥罗巴斯的渊下之民罢。”
“不过，敢于口出狂言污蔑他人清白…”微沉的视线凝望漆黑不见底的昏暗，神千落和声轻语着，愈发吓人的气势逼得一旁两只不得不挪向远处稍避风头，“我记住你了呢。”
余光瞥见枫原万叶拽住散兵垂下呆毛，有模有样缩在一起分析日记，少年的语气却忽地停顿了一瞬，目光不自觉落到了趴在怀里的龙龙身上。
他冷不丁想到了什么。
想来，自己就算…也只会是这样可可爱爱的小小只龙龙罢…
……
于是下一秒 ，伟大如少主大人忽如其来地僵住了，不知是为了什么值得气急败坏之事，呆毛嘭地炸起，慌忙抢在脸颊涨红的前一刹转过身去。
不，不不对。
且不提这种事的实际性，繁衍什么的，要、要干也是龙龙干！他才不！——
毕竟，他甚至还没有嫁给龙龙……
娶！是娶！！
胡思乱想呆毛乱撞小脸通红，手足无措的神千落手臂囚禁，趁光线昏暗，尖巧的虎牙闪过寒芒，再度气鼓鼓掩饰着且气势汹汹地连咬龙龙数口。
好不容易千里迢迢赶到海只岛·飞临渊下宫邃然入口上空还没来得及落地·担心爱人安危·钟离，总算堪堪连接上了共感。凝视结界的眼神还未凝沉，下一秒，龙角一疼，愣怔一瞬。
熟悉的啃法…与不正常的频率。
距离的拉近，令他能够隐约察觉到少年身处的环境诸多气息极为混乱，危机四伏，且被庞然的神力封印，彻底与世隔绝。
就好似一张大网随着时间流逝一点一滴地收拢、窒息。
以浩瀚的神力潜入地下时，甚至能够模糊感知到一股更为恐怖的未知气息，目标直指环抱龙龙浅笑吟吟的少年。愈发不祥的预感萦绕神明的心头，坐立不安，挥之不去。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尽快赶到他的身边。
不过顶着龙角叮叮当当被啃啃咬咬的奇怪触感，钟离莫名微妙地思考，自家小朋友此番做法是有何深意。
如此热情，如此激动，究竟是想他了…
…还是想要了？
·
好在小呆的胡说八道并没有影响三人推理的进度，拼凑出完整的日记，枫原万叶若有所思地捏住下巴：“那位魔神恢复了理智，无论是否是为了摆脱白夜神的控制，最后率兵东侵，还是迎来了死亡的结局。”
“这一句，‘祂，驱散幽冥。’”散兵则是双手抱胸，抬手指出笔迹清晰的黑字部分，“既然短暂地找回理智，为何还要承认白夜神的地位，甚至做出这样的评价？有些过于奇怪了。”
枫原万叶点头接话：“并且，方才我在白夜神身上并没有感觉到神器的气息，哪怕我们已经来到了试炼的最底层，依旧找不出丝毫神器存在过的痕迹。那么，这场试炼的意义，以及白夜神的目的，究竟会是什么。”
“还是有一处疑点的哦。”侧头聆听着两人的分析，神千落翩然来到悬浮日记的面前。
厚重灰暗的大理石铺设出空荡的建筑，少年谈笑间凝望字迹时，烛火昏黄的光影描抹开亮银色的发梢。
顺着视线滑落，神明的脖颈与人类无异，同样过分地纤瘦白皙，脆弱又以柔美的线条彰显出优雅与生命。
“身居昏黑幽暗的国度，视野中的一切都黯淡无光，光源自然是尤为珍贵之物。而渊下之地上方的海只岛，是奥罗巴斯以权柄为代价，耗费自身折下的珊瑚枝架起登高的阶梯，才使子民们得以重回阳光沐浴之下。”
神明气定神闲地朝高空伸出手，透过骨节分明的指缝，散在风中的白衣锦缎荡开飒然的弧度，逐步开启的空间隧道中，猎猎的呼啸声拂过脸庞。
“正巧，我们前行至此，也曾在路上偶遇过现今地下唯一的发光体哦。两位也意识到了罢，所谓诸神争夺的神器，其实早已通过奥罗巴斯权柄的形态，以最为不经意的方式，现身于试炼终点的至上方——”
“你的意思是…真正的神器就是装饰在试炼第一层，房间正中心散发着光的那簇珊瑚？”散兵的嗓音自身后传来，他一步步迈向神明，以自身的力量协助隧道的开启。
“或许，将其称之为远海夷地的琼枝更为准确呢。”不曾回眸，也不曾留意执行官愈发模糊的音量，神千落似是早已获知了真相，轻声淡笑。
下一刹，异变突生。
操控空间力量的手腕被一把攥进掌心，柔软的腰肢受制于身后狠狠撞上的力道。单手环绕龙龙的手臂下意识收紧，在神明瞬息间微怔的神情下，天旋地转，已然被拧到身下。
“散兵？”身躯摔落地面的前一刹侧过眸光，少年似是无言地挑了下眉，绝地反击的时刻，又被散兵以强势的力道一把甩向冲来的枫原万叶。
“唔嗯。”霎然冲撞到一起，神千落依旧坚持着保护龙龙，被人类少年揽住肩膀。在狂风凛冽的最后一秒，瞧见散兵闪身匆匆没入空间隧道的潇洒背影。
他眨了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