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偷天换日
玉石宽阶之上，垂落有双层纱帐，看不清殿上之人，只隐约瞧见几张案桌。
从殿内肆漫的香味推测，上头大约摆满了酒食菜肴。
若不是他们方才在窗外听得真切，只怕也只把这儿当成是寻常宫宴了！
不过，灯光舞乐好添，那一地血迹却不好除。
安遥凝目去看，这才发现，玉檀木地竟变成了丝绒地毯！
也是啊，萱贵妃留在玉檀木上的血迹，一时半会儿是清不干净的，以地毯遮盖是最快的办法。
可……别说安遥眼下自身难保，即便贵为夏周王后，也不能随便去掀承德殿的地毯呀！
果然，不止自己惊疑，连一向淡定的夏周王后也镇定不住了。
“你们……皇帝陛下呢？”
太子紧随而至，轻指纱帐笑答：“真是不巧，今日父皇设宴，可惜他自己却不胜酒力，先醉倒了，王后还是明日再来吧！”
原来，他大费周章将此处易景，是想偷天换日，来个死无对证！
不让夏周王后站在自己对立面，最好的办法并非将她拉拢至己方阵营，而是将站队的阶梯直接拆掉！
如此一来，即便她有心阻碍，也是无计可施！
一个根本不存在兵变的皇城，又何须外援呢？
只是，在后宫驰骋多年的夏周王后怎会不知这些，她环视一周，便藏好了脸上的情绪。
“方才听宫中有打斗之声，你们皇帝陛下竟还有心思宴饮？”
“哦，不过几个匪贼罢了，惊扰王后好眠，实在有罪！现匪贼已清，王后大可安心回别苑休息！”
“匪贼？”王后轻抚胸口，花容微颤，“能进这宫里的，只怕不是普通匪贼吧？”
“放心！宫中皆非等闲，几个小贼早已伏诛！”
“放心？”王后语气骤变——
“叫本宫如何放心？夜闯皇城的匪贼即刻便能拿下，梧月郡主消失了大半日却还是杳无音讯！莫非是你们有意怠慢不成？”
没想到王后会趁机发难，责问梧月郡主失踪一事。
太子当然知晓此事，说来，还得多谢此事，圣上才会将禁卫尽数调出，否则今晚哪会如此顺利？
可对于搜寻进展，他却不甚清楚，只能说些不痛不痒的安慰之话。
王后丝毫不吃这套，大步上前就要去掀圣上的纱帘！
“本宫今日便要来讨个说法！”
好一招反客为主！
皇城剧变，最缺即刻可用之兵，此时下注，便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可无论他们想要帮谁，唯有介入这场皇权之争，才能落座赌桌。
“唰”的一声，第一层纱帘就被揭开了！
帘后尚不见人，中央立着一只鎏金鹤龟莲花铜质香炉，似乎并未点燃。
炉边仿佛滚落着什么东西，似乎是块玉佩。
除去了一道纱帘，殿上景象已经微微可辨——
三张矮脚红木桌呈人字排开，主次分明，不需细猜，便知中间是圣上的尊位。
位上之人皆似醉酒之态，连夹菜倒酒都需左右侍者代劳。
王后快步向前，要去揭开最后的遮掩，刚拉开条缝，却被人一把拦下！
“天子醉颜，不可外示！”罗福疾速将纱帘合上，随即软声致歉：“还请王后见谅！”
王后瞥了罗福和他身后的亲兵一眼，知道不可硬闯，但又不屑与这个宦官纠缠，便隔着纱帘质问起来。
“梧月郡主在京郊失踪，此刻既没寻回人，也没交出罪魁祸首！我心焦如焚，你们竟还有心思在此饮酒作乐，岂非有意轻贱于我夏周！”
罗福满面堆笑，“王后……”
“我在跟你们天子说话，也是你一个阉人能插嘴的？”
罗福瞬间收口，悻悻低头。
可帘后上座之人似乎连抬手的力气都失了，须臾，开口的却是侍立在他身侧之人。
“王后息怒，禁卫和衙兵已经全员出动，夜搜京都，明日一早必有所获，还请王后回宫静候。”
说话的是个英武浑厚的男音，一听便不是内宫宦臣。
王后笑道：“真有意思，天子与贵妃夜饮，不由宫女宦官侍奉，却让几个持刀的武士伺候？”
这显然不合规矩，事已至此，明眼人都能看出，承德殿已为太子亲兵所控！
“怎么回事？连个主事答话之人都没了吗？”
王后咄咄相逼，连长袖善舞的罗福都支吾了起来……
这时，太子却不再绕弯，上前压声道：“为给王后压惊，本王愿将与田马店毗邻的泉临城郭献出。泉临之玉可去皱消郁，最衬王后美貌。”
以城郭相赠！这哪是压惊啊？明显是要让王后对自己夺权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泉临盛产暖玉，又称玉城，乃罕世之地！可若能以此换得皇权，想必太子也愿意割爱！
可这割地求荣之举显然激怒了帘中之人，殿上顿时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王后轻指帘内，笑答：“这事……恐怕太子殿下还做不了主吧？”
“能不能做主，便看王后今夜是否成全了！”
王后凤眸微转，似是略有心动。
为表与夏周联姻的诚意，圣上已将田马地三地献出，作为梧月郡主的聘礼。
田马店三处地势优越，是兵家必争之地，但圣上也给自己留了后手，这后手便是玉城。
可产暖玉，不过是玉城的面上优势，真正稀罕的是该地依傍天险，易守难攻，是反攻田马店的最佳高点！可谓是十城易得，玉城难攻。
若是将此处拱手，让田马店与玉城连成一片，夏周便能厉兵秣马，酣睡腹地……
只是苦了我朝戍边之将，只能扼腕悲叹，再无安枕之日！
不知为何，安遥眼前忽然浮现出阿虎额间的青筋——
那日，他从杭修口中得知为换得两国联姻，圣上欲将田马店三地献出，一向沉稳的他瞬间不平，怒起而痛斥。
若是浴血北境的他得知今日玉城之事，不知会作何感想？
“我且想想。”
见王后若有所思，玉扇从边上搬了张椅子，让王后坐下细想。
她刚一坐下，视线猛然被地上的玉佩所吸引，“玉扇，那是……”
玉扇连忙拾来，交给王后细看，安遥也顺势凑近去瞧……
方才远看她便觉得眼熟，此刻看清了才知，这竟是块玉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