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夜半私语时
房间门砰的一声关上。
赵凌峰把人堵在墙角，问：“在别扭什么，跟我说说？”
阿泽低着头，依然是不回答，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赵凌峰伸手捏着眼前人低垂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说。”
屋里没有灯，也没点蜡烛，只有楼下的应急灯微弱的光源，透过窗口的玻璃，溢散进来一丝。
看不清眼前人的表情，却足够让他看到阿泽明亮的银眸闪烁着的晶莹的光。
赵凌峰以为那是泪珠，心揪了一下，放缓了语气：“我连你不是人都接受了，还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
“队长.....”
“现在不是队长，喊别的。”
“哥哥，我怕。”
“怕什么？”
“我.....”
白天，一身戎装的赵凌峰，带给他的压迫感残留到现在。
他不知道怎样形容这种感觉，那么遥远，又那么威严，他必须畏惧。
所以，回来时，他没敢上赵凌峰的车，回来后，也一直想躲着。
现在，他被迫不得不面对，他急需一些可以证明那是幻觉的东西来驱散这股遥远又陌生的情绪。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又像个即将溺亡的人，紧紧揪住了赵凌峰的衣角。
动作很轻，赵凌峰还是感觉到了。
捏着下巴的手，松了一些，却没有离开，流连在那抹软滑的唇边，品尝过的记忆在心中绽放。
指尖的唇颤抖了一下：“我.....我怕有一天失控，你要打死我。”
阿泽沉默了很久，像是终于鼓起勇气，却说出一句，让赵凌峰忍不住想笑的傻话。
赵凌峰也懂了，还是昨天的洗脑课留下的后遗症。
“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失控的。”
“万一呢”
赵凌峰轻笑了一声，忍不住教唆道：“你不会逃啊，你不是跑的很快吗，我打不到你的。”
银眸中的光芒微微放大了些，注视着这个教唆他反抗的人。
阿泽沉默了一会，坚定的说：“我不跑，如果有那一天，我绝不跑，哥哥，我想成为你这样的人，可是我还是怕，万一有一天....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在乎的人原来也同样这样在乎他，怎么能让他不欢喜，赵凌峰的语气更温柔了些，问：“所以，你只是担心这个吗？”
“......嗯”
离的这样近，阿泽身上凌冽的水雾气息，像一团随时要散开的晨雾，赵凌峰贪婪的深吸了一口。
这一刻，满溢的情感战胜了所有理智
带着一丝蛊惑低喃：“你听我的话吗？”
阿泽点点头：“听”
“只要你听话，就不会有那一天.......”
“可是....”
“嘘......”
阿泽觉得，今夜的赵凌峰格外温柔。
连啃他的动作都很轻，比以往都轻，像是怕伤到他一样。
被炙热的温度包裹住，阿泽突然觉得不怕了。
他现在才敢确定，白天的是幻觉，现在好像是真的。
这样真好。
但他想要更多的安全感，来鼓起勇气说出离别的话。
轻轻的，不露痕迹的，伸出双手，环住了滚烫的身体。
等他终于攒够了勇气，想说出自己要离开的事，想说的话却被堵在了喉咙里。
接着他被举了起来，扔进了一团柔软中。
没来得及说的话，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更没机会说了。
这一夜，王雨泽没时间出来巡夜了，当夜执勤的巡逻队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临到清晨换班的时候，众人见到笑咪咪的见人就热情打招呼的阿泽才恍然，昨夜可不就是缺了个鬼影子似的人嘛。
队员们巡逻一夜的疲惫也被惊的烟消云散，追着阿泽问，什么好事这么开心。
阿泽平时总是摆着一副世外高人般的冷淡模样，也不太爱理人，经常半夜巡逻时遇上，就算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也不会搭理。
有时还会躲着走，导致好几次被巡逻队追，直到露出脸来才发现的了是他。
今天的小傻子，好像万年铁树开了花，又像突然换了个脑子，几个平时跟阿泽还算比较熟的队员，一路追着他问到了后勤队的食堂。
“小傻子，昨天听说你们去拉装备，你是不是分到好东西了？”一名队员问。
另一个调侃道：“什么好东西能让人转性，我看八成是小子谈恋爱了吧。”
又一个酸溜溜的说：“连小傻子都有人要，可惜队长不让咱们找，不然哥的小迷妹能排成一条大江。”
“得了吧，你个糙汉子，轮也轮不到你，现在的小姑娘喜欢小傻子这款的小白脸。”又一个队员回怼道。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到了食堂门口，阿泽才停住脚步，郑重的宣布：“我，以后也是你们的战友，我，以后是大人了，还有，我有名字，请叫我王雨泽，或者阿泽，谢谢大家。”说完还微微鞠了一躬，接着一头钻进了食堂的厨房里。
留下众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议论。
只是议论没持续太久，就被领新装备的通知替代了。
侦查小队还没回来，从武警训练基地拉回来的军备有李毅安排下发，这次不只特战队换了新装备，连原本不装备枪支的预备队都每人配了一把电棍。
赵凌峰破天荒睡了个懒觉，抱着被子一点想起床的意思都没有。
小莹裹着被子坐在客厅饿的饥肠辘辘，她是被冷醒的，没有大坏蛋催促，她一点都不想去上早课，赖在屋子里不愿意出门。
阿泽在外面逛到临近中午才回来，回来时还带回一盒热牛奶和烤面包，除此之外，还有一件羽绒服，粉色的成人羽绒服，能把小丫头整个人都包起来。
丫头高兴的扔掉小被子，踩着沙发又蹦又跳。
赵凌峰被小莹的尖叫声吵醒了，还不想起床，靠在床头迷迷糊糊抽完一支烟，外面两个人偶尔传来几声说说笑笑，还有几声狗叫，竟完全没人想起自己来。
为了展示自己的存在感，赵队长从床上赖到了沙发上，慵懒的保养着自己新得的手枪，冷眼看着吃饱穿暖的小丫头，心里泛起一股酸涩。
他也饿了，昨晚到现在一口东西都没吃，李毅今天怎么没给他送饭？没发现他没去食堂吗？
咔咔两声组装上手枪，黑咚咚的铁管子瞄准了阿泽。
却只换来一个疑惑的凝视，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心中默默叹息：哎，这招不管用了啊。
“哥哥，这是你的。”阿泽变魔术似的，从厨房的小锅里，端出来个还冒着热气的盒子，打开后推到赵凌峰面前。
一碗热气腾腾的麻辣牛肉粉，浓重的香料味顿时充斥着整个屋子。
“谁这么变态啊，大早上吃这玩意儿。”嘴上似乎很嫌弃，嘴角却是抑制不住的上扬。
“我想自己煮，但是失败了，听说你喜欢这个，特意问老何要的，只有两箱，我让他都给你留着了。”
虽然觉得早上吃这个挺重口味，赵凌峰还是捧着热辣滚烫的爱心牛肉粉，吃了个精光。
“哥哥，好吃吗？”阿泽凑过去，看他把里面的配料都吃光了才问道。
赵凌峰吃干抹净，却傲娇起来：“还行吧，配料有点少。”
“啊，那个本来就不大，你要喜欢我以后多找点。”阿泽笑眯眯的说。
“啥玩意儿，找多点？”赵凌峰吃的时候就觉出奇怪，没吃过口感这么q弹滑嫩的调料包。
“嗯，前两天给你，你说不吃的，其实还行，是吧。”阿泽双手虚捧着帮他回忆。
赵凌峰瞬间跳起来：“你是在嘲讽老子虚要用狗脑子补吗？”说着就要拉阿泽进房间：“你跟我进来。”
赵凌峰无比后悔昨晚太温柔，临时决定再给自己一次证明的机会。
这次要让他哭着喊爸爸。
大坏蛋又发疯了，小莹捂着小嘴缩成一小团，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里默念：不关我事，我什么都不知道，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只有王小雨吐着舌头，摇着尾巴跟在两人身后。
跟到房门口时，砰的一声，它被关在了门外。
阿泽被拽着扔到了凌乱不堪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床上，下意识的还想挣扎一下：“哥哥，你听我说。”
“你有1分钟的时间狡辩。”
阿泽看着赵凌峰宽衣解带的动作，想起昨夜发生过的事情，赶紧解释：“那个，有个叫胡为的人你知道吗？他跟情人打完架，第二天那个情人就帮他做东西吃，说给他补补。”
赵凌峰一愣，说：“胡为是谁，什么情人打架。”连抓着皮带头的手都停了下来。
“哦.....”赵凌峰恍然大悟：“你怎么知道是情人。”接着又换了个愤怒的表情：“你竟然偷看人家两口子私生活。”
一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赵凌峰表情变换的比平时一天都多。
接着还想争辩自己没有偷看的王雨泽，越想解释越是解释不清，每天巡夜时候听到的事，筛豆子般往外倒。
赵凌峰反倒越听越气，把人按着，使劲在屁股上狠揍了十来下。
阿泽没有痛觉，乖乖趴着让他打，嘴里念叨着：“哥哥，我们昨晚打了架，你今天吃了我做的食物，以后我们也是情人了吗？那我们以后还是上阵父子兵吗？你以后还会教我吗？我们还能一起战斗吗？”
赵凌峰给气笑了，看来这小子自己在外面也学了不少东西，懂的一点也不少，但还是霸道的宣布：“你上司是我，你老子是我，你老师也是我，你老公还是我，给老子刻在脑子里，永远别忘了。”
阿泽只是傻笑着看着赵凌峰打他打的直冒汗：“哥哥，你是不是很热啊，听说外面很冷，咱们带姐姐出去凉快凉快吧。”
赵凌峰这才想起来，小丫头还在外面呢，有些不满的嘟囔了一句：“不去，净耽误事儿。”
顾忌着外面有个孩子在，不太方便，赵凌峰放弃了这次证明自己的机会。
小莹一盒牛奶还没喝完，两人进房间也不过两三分钟，再出来时看着赵凌峰好像气消了，还一脸乐呵的哼着小调。
.............还跟他哥手拉手。
看来两人和好了。
丫头不禁感叹：大人的世界比小孩子之间复杂多了。
赵凌峰这会心情好，浑身热的冒汗，总想找点什么事来干。
取出对讲机，呼叫李毅。
李毅这会刚忙完，正趴在桌子上补觉，听到对讲机呼叫立即又爬了起来汇报工作。
问了一大堆杂事，赵凌峰发现自己想找事都找不到，特战队执勤的在执勤，没执勤的被周珂拉去加训了。
一转头看到还在喝奶的小丫头，乐呵呵对王莹道：“莹姐儿，今天不上课了，带你去海边玩。”
丫头指指自己脑袋：“还没梳头。”
赵凌峰帮小莹梳了两个马尾辫，顺手又帮阿泽修剪了一下额前刘海，收拾妥当已临近中午，三人才下了楼，散着步朝海边走。
路上已全部换装的警卫队持枪巡逻，引的阿泽频频探头张望，落下前面两人一大截。
赵凌峰喊他：“又发什么呆，是你带小孩还是我带小孩啊。”
小莹撇嘴不满的嘟囔：“谁是小孩，我是大人了。”
赵凌峰坏笑一声，单手拎起小莹把她放到自己肩膀上，吓的小丫头抱着他脑袋尖叫，眼看就要哭出来。
阿泽听到小莹的叫喊声才追了上来，把姐姐从使坏的人肩膀上救下，嘴里柔声哄着：“姐姐不怕。”
身边又路过一队巡逻队员，停下来给赵凌峰敬礼，赵凌峰回了礼让他们继续巡逻，回头却看到阿泽痴痴的对远去的三人行注目礼。
“嘿，看什么呢。”赵凌峰问他。
“新衣服很好看，我能穿吗？”
赵凌峰瞄他一眼没有回答，只是沿着景观路往海边走。
“可以吗？可以的吧？我一会去领一套。”阿泽追着他，嘴里来回重复的问，直到来到海边，踩上柔软的沙滩。
“队长”
“.................”
“老师”
“...............”
“哥哥”
“................”
“求求了”
“................”
小莹捂着自己耳朵离两人远远的，他哥死心眼的很，连她这个小孩子都看的出来，赵凌峰那一脸坏笑的样子，就是在故意逗他，他哥却总是看不出来。
“叫爸爸”
“............”
小莹撒开一双小腿狂奔，她哥被欺负了，可她打不过那个坏蛋，只能假装不在场，没看到。
阿泽很为难，爸爸是能随便喊的吗。
眼珠子转了几圈，又想到个半夜听到的私话，夹着嗓子喊了声：“老公~~”
“嘶........”
这谁受的了。
最后还拖着个尾音像一把钩子，赵队长魂都给勾迷糊了。
抽出腰间对讲机，把王莹的十个保镖喊了过来。
十个大汉再次包围住沙滩上蹦蹦跳跳的小粉团。
赵凌峰不顾王雨泽抗议，迫不及待的拉着人往回走。
美其名曰：“我看你身型单薄，不知道有没有你穿的码，回去先帮你量下尺寸。”
阿泽当了真，不想给他添麻烦，客气的说：“不用量，一定有的，大一点点也没关系。”
“有关系，尺寸不合适穿着不好看。”
沙滩上白波逐浪，远处海水波涛起伏。
有一对对情侣在手牵手散步，也有裹着被子形单影只随便晃荡的单身汉。
还有一家三口带孩子踩水玩的。
来不及随海水退下的小螃蟹小贝壳，被贪玩的孩子们捡起，永远的告别了大海。
王莹失落的离开了沙滩，在十个大汉的簇拥下，回到了课堂。
沙滩上人影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直到临近傍晚。
黑夜来临前，楼层内的应急灯亮起，人们收集了一大堆霸王椰树的树叶，在小区内的小广场上点起了篝火，留恋在海边不怕冷的人也被吸引了过去。
没有电子设备后，孩子们依然不爱学习，围着篝火追逐打闹。
男人们聚成一堆，喝酒划拳，小时候被爷爷奶奶带着在广场上跳舞的孩子如今已到中年，却重拾起长辈们的娱乐方式，即使没有音响也不影响，有会唱歌的人清唱当伴奏。
有人开个头，就有人跟随，不会跳舞的也加入到大合唱中。
追逐的孩子们学着大人的模样笨拙的舞动四肢，无形中又实现了一次传承的延续。
特战队和预备队混合组成的巡逻队，穿梭在各自负责的小区内，守护着幸存者的安全。
物资存放处，孟飞依然忙碌的清点着货物，认真核对着账目，不敢有丝毫纰漏。
何锦辉还在灯下奋笔疾书，桌上已叠满厚厚一层纸张。
周珂正在为几名女兵的又一次考核不合格口若悬河的说教，结束训练的训练队员捧着各自晚饭躲在角落里偷看。
他们下午被训的时候，女兵们在旁边嘲讽的笑声太大，想听不到都难，现在风水轮流转，只是显然这些糙汉子的议论里不只是嘲讽，还有自以为是的审美点评。
十楼的海景房内，最后一抹亮光消失在窗口，只有楼下应急灯溢出的一丝光源，能看清物体的轮廓。
阿泽从被子里钻出半个脑袋，催促道：“你量好没有啊，还要多久。”
接着又被拽了进去，闷闷的声音漏了出来：“快了，快了。”
“我见他们好像不是这么........”
回过味来的阿泽无比后悔，早上就不该把狗脑子给加进那碗粉里去。
上次的猪脑子，赵凌峰吃了后风风火火给特战队加强了一周的训练才把躁动给压下去。
这次倒是不找特战队了，火气全撒在了他身上。
只是阿泽想不通，为什么他吃完会当场睡过去，赵凌峰吃完，除了精力旺盛外，好像没别的用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