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梦

  “梦?”斯黛将棋盘收进口袋,以她目前坐着,西弗勒斯站着的角度,她抬眼就能观察到对方的脸色,可是光线不太富裕,斯黛望了片刻,“好像你最近的气色的确没有那么好,如果奈丁看到的话一定会围着你碎碎念。”
  西弗勒斯隔着淌了油的蜡烛听斯黛说话。
  最近纷扰他的梦恰好都是在倒叙她们在弥诺丝庄园的那段往事,梦里不会出现奈丁和哈利,玻璃房里只有斯黛和他。
  大多数时候斯黛都会懒洋洋地靠在绸缎似的躺椅上,翻书或是画画。
  她们偶尔会做一些菇茸促进小鼠内额叶皮层中树突棘形成的实验,或是讨论将一组符篆的排列模式从循环改为嵌套对引导气流形成特定磁场效应有什么影响。
  梦境里的西弗勒斯对斯黛仍然保持着心知肚明的疏淡,支撑他肉体的骨骼是由持戒和克制雕琢而成的,即便他对某样事物心怀眷恋,他也不会因为身处一团虚幻就放纵自己破罐破摔地做出不恰当的举动。
  每逢清晨西弗勒斯会因为被埃塞俄比亚红得像颗鸡蛋黄的太阳蜇伤心脏而醒来。
  “我的气色很好。”西弗勒斯说。
  斯黛察觉到他在嘴硬,懒得在这个话题上掰扯,她挽起袖子,轻巧地从西弗勒斯手中接过小刀:“我来吧,你去准备其它的。”
  她的袖口拂过西弗勒斯的手指,冰凉的触感让西弗勒斯轻轻后撤了一小步。
  时间静谧地流逝,房间里的烟气越发浓郁,为了让无梦酣睡药剂的成品拥有更加催眠的木质脂香,斯黛还在坩埚下燃烧的火焰中垫了好些劈得细细的新鲜橡木。
  她支着腮,打了个呵欠:“光是闻到这个味道我都要睡着了。”
  “那就回去睡觉。”
  “可是,我想下一局棋再睡……”斯黛强撑着眼皮,在热烘烘的蒸汽后面眼巴巴看着西弗勒斯。
  西弗勒斯不知道她的瘾怎么这么大,他只能放下手上的魔杖,将书桌清理出一片新的空位:“只有一局。”
  事实证明,根本不止一局。
  打开棋盘的斯黛立刻变得神采焕发,她的眼睛里只有“将死”和“王车易位”。
  西弗勒斯的棋风一向稳健,他喜欢不徐不疾地布局,如蝮蛇般慢慢蠕动,在天罗地网中绞死对手。
  但是斯黛总是会用期待的眼神催促他将思考时间再缩短一点儿。
  可就算西弗勒斯加快速度,走棋变得比往日更快,当他刚走出一步黑棋时,斯黛便会在几秒钟内急不可耐地走出白棋。
  “咔——”
  西弗勒斯强制地收起棋盘,他将国王、卒子都放回棋盒里:“十二点了。”
  “时间过得真快。”斯黛说着,她还沉浸在西弗勒斯上一局那手出乎意料的绝地反杀中,当时她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誓要扳回一局。
  的确扳回来了,但没有像西弗勒斯上局一样赢得那么漂亮,斯黛咽下这点不甘,“我们明天继续。”
  次日,霍格沃茨城堡内巧克力和情书满天飞。
  麦格教授缴获了好些在课堂上偷偷乱传的情书和糖果,在礼堂和斯黛碰面时,两人举行了一届“谁没收的干扰课堂秩序的战利品更多”小竞赛。
  斯黛因为只教授一到四年级的学生而惨败。
  “该问问西弗勒斯,没准他还没收了不少爱情魔药呢。”斯黛说。
  西弗勒斯嗤之以鼻:“你真的觉得这些学生敢把违纪品带进魔药教室吗?”
  似乎是为了迎合节日氛围,今天午餐的饭后甜点几乎都是巧克力制品。
  临近用餐结束,尼基趁着四周没什么人,她偷摸凑到斯黛身边,将一只礼盒往斯黛的怀里塞。
  “来自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神秘角色——可别问我其她的,我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信使罢了。”
  斯黛看到尼基鬼鬼祟祟的动作,笑容还没绽开就僵硬在脸上,转变成被糊了满嘴蓖麻油的表情。
  她烫手般地推却:“小母神在上,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什么活都敢接?要是让校董会发现,我饭碗可就丢了。”
  西弗勒斯注意到她俩的动静,冰凉的目光落在尼基手上的那只爱心礼盒上。
  “但是,你不觉得这个包装很眼熟吗?”尼基干脆把礼盒往斯黛腿上一放,紧接着后退数步,她甚至拿西弗勒斯当成掩体,振振有词道,“人家连着给你送了三年糖,过几个月都要毕业了,最后一年你就收下嘛。”
  西弗勒斯拾起那盒烫手山芋般的糖果,礼盒的角落印有斯黛名字的缩写“Ah”,并且画了个笑脸符号。
  “学生送的?”
  “显而易见,毕竟城堡内没有第二个适龄教授会给斯黛西送情人节糖果。”尼基说。
  西弗勒斯啧道:“作为一名教授,你不觉得自己需要多注意一点影响吗?”
  “我已经足够注意影响了,才会只收到一盒礼物。”斯黛说,“如果换作去年,我收到的巧克力可以堆满你的办公室。”
  斯黛从西弗勒斯手里夺过糖,将它抛回给尼基:“只能怪他生不逢时,这盒糖果留着明年让猫头鹰寄给我吧。”
  斯黛依稀记得送礼的人是谁:和谭雅泡图书馆时认识一名拉文克劳的学生,比她小一届。两人从来没有太多的交集,不知道这份莫名其妙的感情是从哪儿论起的。
  尼基的出现是午餐的一截小插曲,不过这倒打开了斯黛好奇的另一扇门。
  她入学霍格沃茨的时候西弗勒斯也才刚刚二十五岁。
  她兴致勃勃地开始追问:“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在教师席瞪了我一眼?”
  “不记得。”
  “当时我还很意外呢,我在瓦加度读书时都没有见过这么年轻的教授,嗯,脸是很年轻,但是气场非常吓人,把我吓一跳。”
  “是吗?你当时偷偷摸摸的小动作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受到了惊吓。”
  “那个时候你也才返校任教授没几年,对不对?刚返校时教的学生一定也有你的学妹学弟吧,她们会不会跑来和你套近乎?”
  “不会。”
  “想也是,擅自跑来套近乎一定会被你狠狠挂科。”
  两人闲话几句后,各自回到教室继续上班,直到夜幕低垂时,斯黛如约又来敲门。
  这次她抱着一大丛尖嘴鹤菊,乖乖站在门口等西弗勒斯开门。
  “在庄园的那些日子,你闻着它们总会睡得很好——其实我想过,在这个节日送花会不会不太合适,但是……”斯黛将花捧在西弗勒斯的眼前,“管它呢,我送的又不是玫瑰。”
  西弗勒斯看着斯黛,她的眼睛露出笑容。
  继第一次在生日收到蛋糕后西弗勒斯又第一次在情人节收到鲜花,只不过对于斯黛而言,这束花和情人节没有半毛钱关系。
  当夜,在尖嘴鹤菊的环绕下,西弗勒斯做了一个更糟糕、更荒诞的梦。
  他梦见斯黛爱他。
  只有过于活跃且病态的想象力才会构思出这样令人羞耻不安的疯狂幻想。
  他不该被人爱。
  更别说臆想得到她人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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