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像盲人的盲女
下雨了，下了一晚上的小雨。
第二天，祁同伟像往常一样来到办公室。
现在的祁同伟扮演着李达康大秘的角色。
每天李达康的行程，都是祁同伟按照有关会议通知和李达康的指示来排的，有时候比较紧急的安排，祁同伟会及时报告。
“县长，去年两办下了个文件，对困难群体进行慰问。其中涉及到残疾人慰问，学习书记在这边的时候没有慰问完毕，就去县委了。我这边跟县委办对接，学习书记的指示是，接下来的请你来完成。时间的话，快要到期了。”
祁同伟手拿文件，向李达康请示。
李达康在看文件，头也不抬地问：“今天上午没有会议的话，就上午去，慰问几户？哪些部门陪同？”
“五户，文件上是残联和团结街道主官陪同，就在团结办。\"
“通知他们，9点半出发慰问。”
“要不要通知报社和电视台？”
这几天下乡也好，到部门也好，李达康有时候带记者，但要经过他同意。
李达康沉吟一下，说：“可以。”
代理县长关心民生，关心困难群体的新闻，应该是有助于选举的。
“好的，县长。”
9点多，相关部门悉数到场。
在县城就没有必要坐吉普车了，一行三辆车组成了一个车队。
县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兼团结街道党工委书记王大路坐车在前面带路，李达康的普桑在中间，后面的面包车上坐着记者。
其实，王大路是可以不来的，他是县级领导，县长来单位，可以由办事处主任对口陪同。
但上一次李达康到团结街道调研，他刚好外出开会，没有陪到，这次人在单位，不陪的话说不过去。
慰问的这五户残疾人户都住在后街，慰问路线是早已定好了的，社区干部早已等着了。
车队一到，社区干部上来打个招呼，便领着领导们往慰问对象家中走去。
第一户，老年人肢体残疾，卧床不起。王大路陪着李达康走入居民家中，一行人跟在后面，灯光打开，无比昏暗。
李达康来到床边，亲切地问起老年人的身体情况，并致以春节期间的问候，递过慰问金。
第二户，同上。
第三户，聋哑人，只知道哇哇，也听不懂李达康的话。
在去往第三户的路上，李达康面沉似水。
下了车，社区干部继续带路。
后面的记者紧走几步，拉了拉祁同伟的衣服，小声说：“主任，灯光不好，照片不能用。摄像效果也不好。”
第四户，和第三户雷同，同样有语言障碍。
还没有走出第四户家中，祁同伟寻摸着一个机会，把王大路拉到一边，说：“王主任，报告个事情。怎么慰问都是卧床，聋哑人？这上镜了不好看，照相效果也不好。”
王大路眉头一皱，道：“这是县委下的文件，名单是残联定的吧？”
祁同伟展开手里随时拿着的文件，一看，第五户又是肢体残疾，卧床不起。
“这样不行，主任，建议再寻找一家。”祁同伟说。
王大路想了想，说：“找残联不及了。”他挥手让陪同慰问的街道民政办主任过来，“魏主任，你马上安排一户残疾人，年龄不要太大，不要五官有问题的，一定要长得端正，能上电视台镜头的，再准备一百元慰问金。”
魏主任马上落实，开始回想哪一户合适，辖区内的残疾人户，他门儿清。
在步行前行第五户的路上，魏主任直接向祁同伟建议：“主任，倒是有一户在后西街，车子开不到门口。”
“这户是什么情况？”祁同伟问。
“两口子都是残疾，女的瞎，男的掰。都是三十多岁。”魏主任答。
“在家没？”祁同伟问。
“女的每天都在，不出门。”魏主任说。
“问清楚，要确定在家。”祁同伟说。
终于在慰问第五户期间，魏主任反馈，女生在家。祁同伟拍板：就这家了，马上通知驾驶员把车辆掉头。
第五户慰问完成，祁同伟看出李达康已经非常不高兴了，他赶紧凑上前去报告：“县长，临时增加一户。”
李达康点点头。
一行人上了车，朝着与来时相反的方向驶去。
越往前走，道路变得越来越狭窄，最终当车子无法再向前挪动时，大家只好选择下车徒步前进。
社区干部一直走在前面负责带路，后西街的路况和后东街大相径庭，并没有经过硬化处理，不仅路面狭窄而且还十分崎岖不平。
由于昨晚刚下过雨，地面略显泥泞，但并不影响众人前行的脚步，毕竟只有通过步行才能到达。
社区干部领着大家来到一间看上去像是临时搭建起来的破旧矮房前停下脚步，他朝屋内高声呼喊道：“毕凤霞，快出来一下，县长过来看望你啦！”
李达康听闻此言，连忙摆了摆手说道：“不用叫她出来，我们直接进去就行。”
话音未落，只见他抬腿迈向屋内。
恰在此时，一名女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手中握着一根木棍，身上的衣物虽算不上光鲜亮丽但也还算整洁干净，只是上面沾染了些许星星点点的泥土。
女孩生得眉清目秀，只是脸颊上略微沾有几丝污迹。
最为特别的是，她那双眼睛并非像一般盲人那般黯淡无光，而是黑白分明，宛如两颗晶莹剔透的宝石。
祁同伟一看不妙：这哪里像个盲人？
李达康也有些恼怒，随即认为可能是亲戚之类的，便问道：“你好，请问这家主人家在不？”
他搞不清楚对方年纪比他大还是小，便没有称呼。
女生说：“我就是毕凤霞，谁来了？”她居然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声音清脆、动听。
李达康瞪了旁边的王大路一眼，王大路瞪了边上的民政办魏主任一眼。
魏主任连忙说：“县长，书记，他就是毕凤霞，他确实是盲人，看不见。”
街道的干部不称王大路主任，称书记。
魏主任话音刚落，众人连忙盯着毕凤霞的眼睛看，仔细端详之下，果然发现她是看不见人的。
李达康走到毕凤霞跟前，说：“你好，毕凤霞，我是李达康。”
“你是县长？”毕凤霞问。
“也可以说是，我是代理县长。”李达康回答。
毕凤霞居然知道代理县长是什么意思，也知道县长算是“大官”，她说：“县长领导，我家里太乱了，就不请你们进去坐了。你们来有什么事吗？”
王大路在边上回答：“毕凤霞，这不春节期间，领导来看望、慰问一下你们家。你男人呢？”
毕凤霞回答：“出门去了。”
这时候，报社和电视台的记者，拍照的拍照，摄像的摄像，忙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