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扫清一室观尘世 2

  林婉儿与晴儿两人来到位于清荷轩外北角的小荷院,在清荷轩里一众丫头嬷嬷们,若不当差时,便会回到这里休息。
  林婉儿身边本有四个贴身丫头的位置,无论白日晚上都可两两交替轮值,可她不喜人多,身边一直都只有伍儿与晴儿两个。
  两人白日里一起跟在小姐身侧,晚上留一人守夜,一人休息,第二日晚再交替。守夜时就睡在小姐屋侧的耳房,因此她俩很少能回这里住,除非告假。
  好在林婉儿天生喜静,事不多琐事更少,不会无故与下人为难,更不太计较繁陈规矩,就连自称奴婢都免了她们。两人即便当差频繁,日子也还算轻快。
  因是下人住的院子,门并不设在正中,而在西侧。
  院分前后,前院面积留大,两侧共修四间屋,每间住二至四人,木造屋墙都刷了层桐油,防驻防水防火,一眼看去光亮整洁。
  院正中一间穿堂窄厅隔出小后院,后院里有两三间小屋,供她们平时洗衣洗澡、刷洗东西或堆些杂物之用。
  伍儿与晴儿同住西侧一间屋,晴儿上前拍门,好一会门才从里面打开。
  门后一张失了平日轻快外扬的脸,在看到林婉儿时变了变,但马上便恢复神色,笑着道:“小姐怎么来了,伍儿这里还没收拾。”
  “你们这我又不是第一次来,就那几样东西有什么可收拾的。”说着林婉儿一脚踏了进去。
  晴儿跟在身后。
  屋内的确一目了然,也一如既往收拾得很干净。
  一张四周无围,略长的通铺床靠着一边墙,床角堆着两只红漆衣箱,床旁一张四方小桌。对面一座简单的小型衣架,墙角放着只脸盆架。
  窗台上还搁着盆花,弥出淡香,但这香味中的确有丝微不可察的酒味。
  林婉儿不动声色在床边坐下:“听晴儿说你肚子不舒服?应该不是信期吧?”
  伍儿面色有点僵,她知道小姐对她们的信期都清楚,只得老实道:“不是!”
  “那是为何?可是着了凉?或吃坏了什么东西?”
  伍儿摇头:“我也不知,大概是今日起得早了些,落了湿雾着了凉风。起先没觉得,回来后肚子就越发痛。”
  “若是如此!还是快躺下!”林婉儿说着拉起伍儿手臂,将她带到床边,扶着躺下,拉过薄棉被替她盖紧:“凉上加风,肚子会越发不好。”
  近距离下,她闻到对方身上的那股皂角味,这的确不是他们府上购置的东西。况且伍儿洗澡的习惯她也清楚,她喜在暮时这段时间。
  “明日也不必急着过去,再休息两天,完全好了再来。”
  “谢谢小姐!”
  又交待了几句,婉儿领着晴儿便离开了。
  直至出了小荷院,晴儿才忍不住道:“小姐怎不问她书的事,又为什么那样对许医师?”
  “我问她,她便会说吗?”
  晴儿犹豫一会,最终摇头:“看来是不会的。”
  “我来看她便是给她一次机会,她不想说以后也无需再说!只是。。。”林婉儿突然转过身,一双眼定定看着晴儿:“从此刻起你便替我仔细盯着她,有什么情况要立即告我。”
  晴儿有些惊诧,但随即便释然道:“是!”
  “还有,你将我屋里那支雕山水的散卓笔,一会给许医师送去。”
  “是。”
  两人刚到清荷轩门口,守院的李嬷嬷便上前一步迎了上来:“小姐!刚才夫人院里的沉香过来了,说是夫人请您去一趟。”
  “可有说是什么事?”
  “没说!只是让您去一趟。”
  林婉儿轻点头:“知道了。”
  两人没进院子,又调头朝苗氏所住的静尘院而去。
  静尘院位于琵琶园东侧,离林婉儿所住的清荷轩有些距离,两人一路穿廊过院,行过池水边湖石堆,越过几座亭阁才到达目的地。
  一进院,便看到一丛丛、一簇簇开得正艳的红粉杜鹃,生机勃勃,像永远开不败似地扎在墙下,增色满院。
  一个穿着花衣的小丫头,正靠在檐下的柱上打瞌睡,听见人声觉醒,见是林婉儿,赶紧撑直身,伸手掀开门帘道:“大小姐,夫人在屋里正等着您。”
  林婉儿点头,抬脚走进去,屋内有些昏暗,泛着股浓烈的胭脂和熏香味,令她十分不适。
  扫向角落红木雕蝠?的梳妆台,大镜下堆着还未收进盒中,云香斋的玉簪粉、紫粉、眉黛螺、百合香油,还有些不知里面装着何物的瓶瓶罐罐。
  看来在自己来之前,苗氏一直都在镜前梳妆。
  这已是见怪不怪之事,这女人每天大部分时间全花在研究、琢磨各样各式的穿戴装扮、涂涂抹抹上,无管她有事无事,出门与否,有无需要。
  视线再移到此刻正歪在窗下一张雕花矮榻上假寐的苗氏。
  身穿绣满飞天蝶翅的踯躅色斜襟宽袖长褙,下穿织金花缎马面裙,外套轻薄纱衣,脚上那双东珠厚底鞋比自己的任何一双都要精致万分。
  脖上挂着串泛着荧润光泽的粉蓝玉石宝串,手上戴着一对花草戒,手臂上套着同款花色的金镯,头上簪花珠帽,金翅宝坠样样不少。
  当真是,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花花叶叶皆胜芳,朝朝夕夕闻添香。
  她一向打扮乖张,且有越演越烈之势,为给自己增色,不惜银钱。
  当下凡是时新的衣冠首饰,定要收入其衣箱,甚至找专人设计穿戴,或收罗采购相关设计图,照其定制。
  还遍搜京都医铺药庐的偏方,或寻些江湖术士游医,为其配制美容膏、养颜水之类,效用无有,可她从来乐此不疲。
  可这些东西又并非大风刮来,需大笔银钱支撑,她一月二十多两的月例根本入不敷出。
  一开始舔着脸来索骗自己那份月例,甚至还曾偷盗清荷轩的东西变卖!如此行径,惹得两个丫头都破口大骂!
  此举被揭破后,她又三天两头跑到外祖家搜刮,明里暗里地讨要,甚至还罗织莫需有的借口向舅舅姨母们借了个遍,自然最后有借无还,惹得舅母姨父们怨声载道。
  如今外祖家的所有亲戚都对她下了禁门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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