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如露亦如电 12

  西花厅南侧临湖,修有廊台,廊台与厅相接,阻在厅与廊台之间的隔扇全开时,东西南三岸风景便一览无遗!
  “碧湖凌波,绿树成荫,繁花递次,殿下这里风景独好。”林婉儿望向廊外,一手捏着点心,一边感叹着。
  蚺和也侧头朝外看,面露悦色:“我平日事忙,倒没注意过这些,如今细看倒的确不错。”
  “婉儿是否耽搁了殿下的事?”
  “不会!就算再忙,喝几杯茶的时间总是有的。”他瞧见林婉儿捏在手中的点心,不禁问道:“这些点心可合味口?”
  “相当不错。”单看这些青绿蓝黄的甜白釉碟子,便知是用心准备的,更别提堆在碟中都是当下京师时兴的点心,她怎能错过这口福。
  “你都喜欢?”
  “酥黄独、定榫糕,还有酸糖乌李都不错。”
  感情这林姑娘不仅是个吃货,还一点也不客气,一直竖着耳朵的元宝道。
  蚺和笑着点点头,此刻的林婉儿倒与其他姑娘别无二致。
  “这茶也不错,配点心正巧。”许是感觉吃人嘴短,她又补了句夸赞。
  “林姑娘平日都爱好些什么?或在府中常做些什么?”
  “诗书棋画,大约是这些吧。”
  “想必是日日精练,否则又怎能将画临摹得如此逼真?”
  “殿下谬赞,不过是雕虫小技。”
  “都会些什么棋?握槊可会?”
  林婉儿眼前一亮:“略懂。”
  蚺和精神一振:“元宝,将棋桌搬来。”
  “是。”
  元宝立即吩咐侍从搬出一张棋桌,两把交椅,两张安放茶点的小几安置在廊台上。
  “殿下,都备好了。”
  蚺和已站起身,谦礼道:“林姑娘请。”
  林婉儿起身随蚺和来到廊台,在桌边坐下。
  桌上摆着一副映着人影的漆面长棋盘。
  棋盘上下二边正中各有个半月形凹痕,两内里左右各有六圆点,为十二路,正中三块板刻有雕饰,标出内棋盘分界,黑白三十枚马棋,二枚投骰。
  林婉儿看向事先布好的行路, 左右梁各五马,中二马,上下六马。“行凤翼法吗?”
  “林姑娘果善此道,无需骰选,姑娘白棋先行一步。”
  这句话让她突然想起在东城福临来茶馆中与程语之行博戏,也是在廊台之上,只是地方要比这里小得多,也无如此宽阔之景。
  林婉儿也不推诿,捏起骰子投了下去。
  两岸绿树参天,高处风摇叶动,中间湖波映射,鱼跃金鳞,对岸繁花似锦,一片粉山云罩,两人皆视而不见,不为所动。
  临湖而坐,轮流投骰,照点行步,由左移右,右上移左,右下向左,最终目的是将手中马旗悉数驰离战场。
  棋道一途,无简单一说,纵观全局,皆是考量,两人越行越认真。
  最终白棋围内,战场全离。
  蚺和压下手中骰,在棋盘上扣出轻响:“在下输了!”
  立在厅中的元宝一惊,殿下在此道中从未输过人,这林姑娘是何来头?
  林婉儿却无丝毫自傲,只淡淡道:“骰为运,机缘之具,殿下只是缘份稍浅!”
  蚺和对她这句不知是否为安慰的话哭笑不得:“机运缘皆是实力,输便是输了。”
  “那殿下是否要报仇?”她话语中略带丝戏谑。
  蚺和兴味正浓:“自然。”说着便重新摆棋,道:“开元朝,杨太真之所以被玄宗看中,其一便因其握槊技高,玄宗将其纳入后宫,每日都要与共博一局。”
  元宝听到这番话,觉得自个殿下是不是有些开窍了?
  “聊将握槊偶时人,便被人间称冠绝。”林婉儿直接略过了对方的话。
  蚺和没再说什么,两人又连接下了几盘,期间他居然都没再赢过一局,心中不由大惊,直到对方告辞离开,都没怎么缓过神来。
  “殿下,您今天可算是遇着对手了。”
  蚺和瞧着小几上的几样点心:“以后府中常备些酥黄独、定榫糕,还有酸糖乌李。”
  第二日,蚺和进宫给太后请安,刚踏入清宁殿,便听到蚺坔的声音:“太后!听说源哥哥醒了,我可不可以去看他。”
  “不行!”太后低苍微凉的声音响起。
  “我想亲眼看看。”
  “仁和!”
  “啊!”正缠着太后的蚺坔一见到四哥来了,赶紧太后身边退下,挺直了背,迎上前小心翼翼地行礼:“见过四哥。”比起自己的二哥来,她感觉这位要可怕多了。
  “嗯。”蚺和只淡淡应了下,便上前给太后行礼:“给祖母请安,太后万福。”
  太后点点头,露出慈霭的笑:“四哥儿来了!坐吧。”
  于嬷嬷搬来凳子,蚺和多瞧了她一眼,若是平日他倒不会在意祖母身边人,但自从出了暗影阁的事,他便格外留意嬷嬷。
  穿着宫装的于嬷嬷一副垂目恭谨的样子,行事间动作轻捷,气息轻浅,脚步轻悄,下盘沉稳,像是练过功夫?蚺和心中起了丝疑惑。
  “四哥今日得闲了?”蚺坔话语中带着丝讨好。
  蚺和表情沉肃,语调严正:“足容重、手容恭、目容端、口容止、声容静、头容直、气容肃、立容德、色容庄、坐如尸,教你的这些全都忘了?”
  “四哥。。”
  “我听说这几日你总来纠缠祖母,是为王源的事?”
  “瞧瞧,连你四哥儿都听说了,坔儿最近确实无状了。”太后轻斥。
  蚺坔心中委屈,她自问一向端持有度,这点要比五姐强太多,可最近却因源哥的事备受指责,不免郁闷。
  “王源初醒,此事尚且定论中,父皇自有明断,你就不要在一旁撩事生非了。”
  “四哥,我只不过是。。”
  “你身为公主,一言一行皆代表皇室,父皇尚未表态,你起什么哄?
  若徒惹出一些有心人出来,演变成多余的麻烦事,坏了父皇的决断,到时遭了怪罪,可别寻我为你出头!”蚺和口气完全是副为妹妹的着想的软言轻责。
  “你四哥儿说的对!他这番话可是肯切地为你好,你一个女儿家,又是公主,跟着往前凑什么!此事正是焦头烂额时,这是上赶着给你父皇添堵吗?”
  “祖母!”
  “好了,最近你就留在诸华殿中为我抄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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