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一江春水向东流 1

  江童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钰郎,穿着那身初见时的绯红长袍,站在东宫那片敬天池旁。
  那身影依旧挺拔俊逸,令她为之心动。
  她走近了些,躲在一棵粗竹后,观察他。
  他低垂着头,微皱着眉,一副沉思状,不知又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是皇上又给他出了难题?
  还是他那几个不安分的兄弟又寻了他的麻烦?
  或是后院的那几个贱人,为了争风吃醋而扰到了他?
  不!钰郎胸怀大志,才不会为了那几个上不得台面的贱人而烦心。
  她的钰郎无时无刻思虑的,皆是举国大事。
  微风吹起他的袍摆,绣在其上的那条金龙似活了过来,在袍面上逶迤游弋。
  身后,荡起的池水扭曲了他修长的身影。
  江童手捂胸口,放轻呼吸,将手搁在冰凉的竹上,这才稍降下她颗炙热的心。
  钰郎永远都是她最爱的钰郎,是她的钰郎。
  她也永远是他明媒正娶、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太子妃。
  最后与他并肩走向最高宝座的,只会是她,也只能是她。
  那些贱人永远也越不过她去,包括那个女人……
  她心中不由升起丝丝得意,嘴角愉悦地翘了起来。
  正当她提起裙摆,抬起脚,想绕过翠竹,走到她的钰郎身边时。
  却腾然发现,她的情郎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女人。
  那女人肤白貌美,容颜繁花,小鸟依人地靠在钰郎胸前。
  而她的钰郎此刻正紧紧地拥着那女人,之前的满面愁绪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端方的笑容。
  钰郎的头压在那女人肩上,薄唇轻启,在她耳边不知在轻声说些什么。
  那女人面上露出娇羞的表情,纤细的身体在钰郎怀中不断地扭动着。
  两人举止,极为暧昧亲密。
  江童的胸中升起滔天的妒火!
  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明明是皇上的妃嫔,居然敢私下勾引她的钰郎!
  她想马上冲出去,将那贱人千刀万剐,永不超生!
  但太子妃的身份,让她保留了些理智,生生将这把火暂且给压了下去。
  若真将此事闹开,那女人定然活不了,可钰郎也会受到牵连。
  尤其他那几位兄弟,对钰郎一直都虎视眈眈,时刻想拉他下马,到时定会落井下石。
  说不定,钰郎不仅太子之位会不保,可能性命也堪忧。
  钰郎若是倒了,她这个太子妃肯定也做不成了,她背后的江家也会成为落水狗。
  而钰郎若是连命也丢了,她或许也会活不下去。
  无论怎样,她都是不能声张的。
  可恨!江童对这女人的妒恨又更深切了几番。
  等着吧,她一定不会让这女人得意太久。
  同时,心中又升起浓浓的伤感悲切。
  东宫后院那几个女人已经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如今连别人被窝里跑来的女人也要来与她争?
  为什么男人总能三妻四妾,而她只守着一个钰郎却已是身心俱疲了。
  她将额头顶在竹竿上,垂下的睫毛滑落一滴滴水滴。
  当她收整好情绪,再次抬头望向那两人时,却被眼前的一幕给惊住了。
  她的钰郎手中正拿着一把刀尖闪着冷锋的匕首,狠狠插进那女人的身体。
  血慢慢溢出,浸湿了那女人的衣裙,将上面绣的白牡丹染成了大片的红牡丹。
  远处铺满天际的夕阳霞光万丈,将那汪映天碧水照得一片瑰丽艳红。
  钰郎那身绯红长袍,也溶入这一片橙红赤橘之中,看不真切。
  只有袍身金龙的那双龙眼,不知是霞光映射还是鲜血沾染,反射出红宝石般的瑰亮。
  为何?
  两人刚才还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为何转瞬间便反目相向?
  江童心中疑惑重重。
  但不管为何,她都是激动万分,喜之不胜,毕竟这样的结果才是她想看到的。
  钰郎才不是那种沉溺于温柔乡的男人,没有女人能迷惑得了他。
  这个女人也不会例外!
  风越来越大,越吹越急,掀起一声声呜咽哀嚎。
  水面被吹得细浪翻涌,如急奔的群马。
  水位逐渐升高,一池赤红如血的水,疯狂地拍打着岸沿,急切地想登岸。
  下一刻,风卷着冲天水浪腾空而起,朝池边的两人奔袭而去。
  浪潮兜头而下,将两人淹没其中。
  江童的心快跳了出来,不由惊叫出声,可声音却像被阉割了般,尽数淹没出狂风之中。
  片刻后,水浪朝后退却了些,露出被冲击的两人。
  赤水自两人头身淋漓而下,将全身染得血红,如血池中捞出一般。
  但一切并未停歇。
  此时,风更劲,浪更高,退下的水作势又将卷土重来,由不得人有半刻喘息。
  瞬即,赤水再一次冲向那两人。
  但水势却并未停歇,而是江翻海沸,一鼓作气地直直朝她所在奔腾而来。
  江童睁大了双眼,在水即将淹没她的最后一刻。
  她的视线里,满目全是鲜红!
  夕阳,赤水,绯红的衣,鲜红的血,还有那双闪着红光的龙眼。
  “啊!”这一次她终于叫出了声,从床上一下弹起。
  清晨的曦光,透过双交四菱花窗,照亮这张自她入主中宫,就一直睡着的,雕着凤羽金格的床榻。
  她转动僵硬的头,用茫然的眼神瞧了瞧周围,半晌才确定,这是她一直住着的永宁宫。
  慌乱的喘息逐渐平复,胸腔里还余有一抹惊魂未定。
  原来是场梦。
  可这梦,真实地让她愤恨惊恐。
  那女人,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一直都是她的噩梦。
  她后怕地抹了把头上的汗,却突然瞧见自己的手心中有抹鲜红。
  心立刻又提了起来,这是什么?是血吗?
  她将掌心放在鼻下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腥气。
  是额头受伤了?
  她急忙又用手抹了把额头,却并未感受到任何伤口与疼痛。
  她心慌地揭被下床,想找铜镜瞧瞧。
  却在揭开被子的那一刻呆住了!
  她的身下的裤子和被子全是一片鲜红,浓重的腥气在这一刻冲入她的鼻腔,她差点吐了出来。
  她意识到了什么,面色苍白,后知后觉捂住自己的肚子。
  “来人!快来人!”
  江嬷嬷领着两位宫女走了进来。
  “娘娘!你醒了?”江嬷嬷走到床前。
  “快!叫太医!快去!”急切的喊声中夹着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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