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亲密相处

  顾翎昭既没有拒绝理由,亦没有反抗的能力,她看不见,动不了,如同一条暴风雨中飘零的小船,沉沉浮浮间,一切都不由自己控制。
  迷离混沌之后,她不知道手腕的禁锢是何时被解开的,只知道四周越来越暖,待她眼前的绸缎被叶暻解开,她才看清自己已被叶暻抱进了暖阁的浴室之中。
  “蒙着你的眼睛,只怕你会呛水......”
  这种场景之下,耳聪目明有时也是一种折磨......
  顾翎昭根本不用催促,甚至不能叶暻把话说完,便闷头下了水,将自己藏进了雾气萦绕汤池之中。
  叶暻嘴角噙着一抹笑容,他缓缓地走入池中,汤池中的水只能没到他的胸前,他似猫抓老鼠般挡住顾翎昭的去路,任由顾翎昭往哪里躲,他都只距她三尺的距离。
  水中雾气将顾翎昭的脸衬得更加粉雕玉琢,她的一双美目中似有泪光氤氲,仿佛在控诉着他的无耻。
  “到了现在,还有力气这么折腾?”
  叶暻的话像是一道诅咒,他刚一说完,顾翎昭立刻腿下一软,整个人绊倒在了水中。
  “诶!小心!”叶暻忙走过去将顾翎昭扯起,将她架到自己手臂上。
  “咳咳......”
  顾翎昭呛了两口水,止不住的咳嗽,叶暻则有些无措地拍着她的背,后悔不该在水里逗她......
  “好啦,都是我不好,不惹你了......我帮你洗过澡,就放你回去睡觉。”
  “我自己洗就好。”顾翎昭伸手推上叶暻的胸膛,但还没有将叶暻推开,她自己反倒先因叶暻胸口上硌手的伤疤有些愣神。
  水中雾气太大,她的脑袋又不是很清醒,因此直到此刻她才注意到叶暻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疤。
  她曾以为叶暻后背的那道长疤已是他受过重伤的体现,但此时见到他身前的伤处,顾翎昭这才知道什么叫做小巫见大巫。
  叶暻的胸前几乎没有一块好肉,那一道道伤疤又深又长,腹部紧实的肌肉上也有着不少贯穿的伤痕,在他身上似乎能找到刀枪剑戟各种武器的痕迹。
  他怎么会受这么多伤?
  “看什么呢?”叶暻顺着顾翎昭的眼光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满不在意地说道:“上了战场,受伤流血便是常事......”
  顾翎昭当然明白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可是凭借叶暻的本领,就算再艰险的处境,也不至于被伤到这种地步。
  他身上的任何一道伤放在普通将领身上,恐怕都是九死一生的大劫......
  叶暻见顾翎昭眉心微蹙,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雀跃。
  他低下头望着顾翎昭的眼睛,双目发亮的问道:“你是在心疼我吗?”
  顾翎昭向后退了一步,不自然地将脸侧到了另一面,岔开话题道:“我困了......”
  她在心中暗骂叶暻的恬不知耻,他当她一点记性都不长吗?她就算心疼路上的猫狗,都不可能心疼他!
  她只是疑惑,这个混蛋浑身都是致命伤,为何还是没有死!
  叶暻的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但他已经习惯了掩耳盗铃,反正她没有否认,那就当她承认了。
  “衣服已经备好了,需要拿给你吗?”
  “你先出去。”
  “可我怕你再摔倒......”
  “不会,出去,当我求你......”
  “好,那我在外面等你。”
  顾翎昭紧闭双眼,许久之后,才费力上岸,将干净的衣服一件件的套在自己身上。
  这次叶暻确实克制了许多,没在她的身上留下太多斑驳的痕迹,也算省下了她的另一番担心。
  顾翎昭走出暖阁,便看到叶暻穿着里衣抱着枕头坐在床上。
  “你想睡在里面,还是外面?”
  “......”顾翎昭一时陷入沉默,她其实更想睡在屋顶。
  “你还是睡在里面的好,这样我早起练武也不会扰到你。”
  “都随王爷的心意。”
  顾翎昭没有力气再应付叶暻,爬上床铺便想倒向枕头。
  “等一等。”叶暻贴上前撑住她的身体,扶住她的肩膀不让她躺下“你的头发还是湿的,等一等再睡,我用内力将它弄干......”
  顾翎昭半闭着眼,既不抗拒,也不配合,任由叶暻摆弄着她的头发。
  等叶暻用内力将她的长发彻底催干后,顾翎昭已经完全陷入了沉睡,对外界的轻声呼唤一丁点反应都没有。
  叶暻轻手轻脚的将她扶躺在枕头上,又贴心为她盖上被子,将里侧的被角一一掖好。
  他看着顾翎昭沉静的睡颜,忍不住又吻了吻她的额头。
  叶暻眼里的柔情几乎快要溢出,此时此刻,白日里的妒火醋意已经近乎化解。
  顾翎昭就算真的喜欢上了别人,那也没什么......以后的日子还长,只要她还在他的身边,他总归会有让她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叶暻钻进被子,一边自我安慰,一边用一个令人舒服的姿势抱住顾翎昭,然后满足地闭上了双眼。
  这是他的妻子,谁都不能来抢他的顾翎昭......
  第二日顾翎昭醒来时,叶暻已经穿戴整齐的站在房里,他本低头看着手里的信函,听到顾翎昭翻身的声音,便立刻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急匆匆地坐到了床边。
  “你醒了?可想喝水?没有觉得难受吧?”
  顾翎昭起身坐直,用力眨了眨眼睛,让自己的头脑快速恢复清明,她没有回答叶暻的问题,只是认真地问道:“避子汤呢?”
  叶暻表情一僵,他喉咙哽动,低声说道:“早起喝药对胃不好,先吃早膳,然后才可服药。”
  “好!”
  顾翎昭回答地干脆,她利索地穿好衣服,洗了脸,站着便将发髻挽好,随后径直走向餐桌。
  这一餐吃的十分安静,顾翎昭只顾着低头吃饭,而叶暻一时半刻也没找出闲聊的话题。
  很快,顾翎昭将筷子放下,抬头朝叶暻主动开口道:“现在可以喝药了。”
  叶暻神情随意地问道“......不能不喝吗?”
  顾翎昭急道:“当然不行!”
  叶暻深吸一口气哦,不做声响地挥了挥手,很快便有人将一碗汤药端到了顾翎昭面前。
  顾翎昭端起药碗,直接一饮而尽。
  叶暻本想提醒她别被烫到,但话还没有说出一个字,顾翎昭便已经将空碗放在了桌子上。
  “不嫌苦了?”
  “习惯了......”
  叶暻凤眸之中闪烁着晦暗莫测的光芒,但顾翎昭自始至终没有看向他,因此也不曾察觉他情绪的异样。
  “杜相在灵谷寺已经为老夫人及一众亲眷做了法事,想来下葬的日子也就是这几天了,王爷可需在此之前去相府露个脸?”
  叶暻略有讶异地看了顾翎昭一眼,回答道:“相府的确将在两日后大办葬礼,皇兄刚刚还传来手谕,责备我没有第一时间去相府露面,让我今明两日务必去老夫人的灵前敬上一柱香。”
  “那......我能去吗?”
  “你为何会想去那种地方?”
  顾翎昭自然不好说明,她是想看看杜弘之戴孝的模样,只要想到相府素缟一片,哀声漫天的场景,她就格外的兴奋。
  这种痛快人心的场面,她这个始作俑者怎么能不露面去看一看呢?
  “若是不行,那便算了,毕竟我的身份低微,确实不好出现在庄重的场合。”
  “这有什么?你想去便随我一起,上炷香而已,何至于划分高低贵贱?再说,你是我的人,我的身份便是你的身份,还轮不到旁人来置喙。”
  叶暻知道顾翎昭有自己的目的,但她只要不说离开他,剩余她的所有愿望、想法,他都愿意无条件的满足她......
  “王爷打算什么时候过去?”
  “只要你不嫌劳累,随时都可以。”
  “陛下既然下了手谕,王爷还是提早过去的好,以免拖久了节外生枝。”
  “那便今日去,我让慕水现在就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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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璋的手谕似乎不仅仅给了叶暻,叶暻与顾翎昭刚下马车,便发现静王府的马车也正停在相府大门前。
  “看来静王殿下也赶在今日来祭奠老夫人了......”
  叶暻低声语气不佳地说道:“皇兄还真是有闲心,让我来此便算了,怎么还把三哥催来了。”
  “王爷慎言,这里可不是王府。”
  “我们走吧。”
  与顾翎昭料想的没有差别,如今的相府气氛沉重,白绸高悬,杜家其他的子女身披麻衣丧服跪在灵堂之前。
  杜弘之同样身穿丧服,面容憔悴,与昨日中气十足的气势判若两人。
  “老臣参见容王殿下。”
  “丞相免礼,本王是来为老夫人敬上一柱香的,还望丞相节哀顺变,保重身体。”
  “老臣叩谢殿下......”
  顾翎昭站在叶暻身后,她对这些客套话不感兴趣,反倒是对灵前跪着的这些杜家人十分上心,她数着他们的人头,在心里记着个数,好似阎王点卯般,生怕错漏了任何一个。
  她在接过长香上前参拜的时候,心中不存一丝恭敬。
  她连她父亲的葬礼都不曾参加,她甚至不知道她父亲有没有葬礼,她不知他埋在何处,也找不到他的牌位,她只记得他那双不曾瞑目的双眼......
  这一切皆是拜杜弘之所赐!
  顾翎昭手持三根长香,在灵前一边躬身参拜,一边在心中暗念。
  老夫人,您尽可放心,晚辈一定会尽快送您一家前往黄泉地府团聚的......您在意的儿孙,晚辈一个都不会落下。
  顾翎昭将长香插入香炉,余光瞟见了跪在一众人最前方的杜雨芙,她也正在偷偷看她。
  杜雨芙虽然在少时给她带来过诸多痛苦,但如今她已不会将其当作自己的对手,她想杀她轻而易举,杜雨芙在她眼里早就是一个死人了。
  相府前来悼念的宾客络绎不绝,平日里的礼数规矩只能一切从简,杜弘之一时走不开身,便派了自己的长子送叶暻出府。
  杜家长子名为杜玉盛,是杜雨芙同母的亲哥哥,与顾凌枫同岁,也是从前京中的风云人物。
  顾翎昭对这个人的印象不多,大致记得他是一个极为自负之人,同她大哥势如水火。
  同时如果她没有记岔的话,当年叶煊仗势欺人欺负叶暻的时候,此人就在叶煊旁边煽风点火,惹得叶煊叶暻两个人直接在宫中大打出手。
  叶暻当时年纪虽小,但下手却是狠的,他才不管前面之人是何等身份,有火气先出了才是最要紧的。
  结果便是叶暻将叶煊连同他身边的一群人全部打倒,场面之壮观吓傻了周遭的太监宫女,一同被惊呆的还有当时跟在叶暻身边的顾翎昭。
  顾翎昭打量了杜玉盛两眼,她怀疑杜弘之可能真的是忙晕了头,以至于忘记了这些往事。
  再或者便是,杜家的其他儿子当年也都没少跟在叶煊身旁助纣为虐,杜弘之也可能是真的找不出,不曾得罪过叶暻的儿子......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杜玉盛再没有从前盛气凌人的嘴脸,他在叶暻面前姿态卑微,毕恭毕敬,完全是一副谦和君子的作态,仿佛这样便能让叶暻忘记从前的一切。
  叶暻的确没想起来杜玉盛是谁,他的眼神陌生,公事公办的态度让杜玉盛心中略微安定的同时,却又生出了些许的不满。
  他既希望叶暻大人有大量、不要记仇报复,可又不太能接受叶暻完全不记得他......他觉得这是对他的又一种羞辱。
  两种矛盾情绪在杜玉盛的心中不断催化,却又不敢显露,以至于当他带着叶暻与叶棠一行人相遇时,他便好似终于找到了能证明彰显自己身份地位的宣泄口。
  他习惯了踩高捧低,如今没权没势的叶棠,在他眼里便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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