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快乐小神仙，逍遥聊胜此人间

  空气静默了片刻，随即一棵树上发出两道狂妄肆意的爆笑。
  伊祁巧跳到墨松希身边，一手搭在她肩上笑得直不起腰，边笑边抬起手，也跟着竖了个大拇指，赶来的莫玉箫也笑着缓缓竖了个大拇指。
  “厉害，真的厉害。”伊祁巧对着对面两人道，“你们郎才女貌，赶紧去拜堂吧，别逼我们墨松希了，她都快碎了。”
  墨松希瞥了她一眼，收手擦掉身上的泥后，捏了个清洁术，身上顿时清爽干净了许多。
  顾宇修神色不变，牢牢护着怀中的柔弱女子，依旧举着剑：“请阁下给个说法？”
  墨松希呼出一口气，抬眼看向气宇轩昂的顾宇修。
  话本里的故事是真的，真糟糕。
  看来她是遇到奇缘了，提前知道了她以后会被杠死在眼前这个男人剑下。
  但既然是奇缘，说不定有什么破解之处，那她就压压性子，不为这点小事就和他结仇。天道之子还真不愧是冕星，实力深不可测，还有神兽神剑在身，随便一剑就可以捅死现在的她。
  多一杠不如少一杠，她可是努力了那么久才摆脱废材之身步入仙道的，不能就这么毁了，她要理智，气量要如阔海。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想着，墨松希缓缓露出一笑，微微抬手作揖：
  “多谢姑娘方才的出手搭救之恩，只是在下刚刚被神兽吓破了胆，两眼昏花，没看清楚来人是谁，这才失手伤了姑娘。”
  她一脸诚恳地看着林婉儿，面带歉意地一手握拳放在胸前微微鞠了个躬，微笑道：“在下感到十分抱歉，在这里向你赔个不是，还请姑娘见谅。”
  旁边的伊祁巧和莫玉箫嘴巴张成了圆形，震惊地看着墨松希。
  女子眼角微挑，冰肌莹彻，水蓝色的童真眼瞳与妖艳的长相杂糅在一起，不仅毫无矛盾，反而被一头淡金色的长发衬出了别样的妖治梦幻，认真的看着人说话时，像是世间最纯净的灵水。
  顾宇修微微一愣，随即轻咳一声，放下了剑，声音缓和了些：“多有冒犯。”
  林婉儿从他怀中退开，眯着眼上下打量了墨松希一眼，缓缓露出一笑：“是这样啊，那方才妹妹错怪姐姐了，妹妹也向你赔个不是。”说着她手放胸前微微躬身。
  “大可不必，姑娘还真是心胸宽广。”墨松希深深看了他们一眼，向身旁目瞪口呆的两人招手，“告辞。”
  随即便化作一道光离去，伊祁巧和莫玉箫反应过来，也纷纷跟了上去。
  墨松希御剑行到空中，大致扫了眼还没离开的宗门，见到一群穿着青云天府道袍的人还聚在不远处的巨山下，便往那边而去。
  伊祁巧追了上来，欲言又止。
  “赶紧放。”
  “不是。”伊祁巧警惕道，“你被夺舍了？”
  墨松希扭头看了她一眼，提起唇角一笑：“是啊，我是三年后重生而来的墨松希，因三年之后我的亲人毒我，爱人害我，让我凄惨而死，所以我重生了，这次回来我会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喝——”身后御剑赶来的莫玉箫听到这话，惊得抬手捂住唇，直直从剑下倒了下去。
  墨松希和伊祁巧看着他的身体在空中滑落，越坠越远，随后落入一处树丛中砸断了一片树枝，传来一声惨叫。
  “真的假的。”伊祁巧缓缓道，“你的爱人还害了你？那你这一世岂不是要努力修炼超过他，让他觉得你高不可攀吗？”
  “……”墨松希收回视线，叹了口气，“少看点话本吧。”
  伊祁巧：“友情禁不起欺骗。”
  “大道无情。”
  “……”
  其他宗门都慢慢离开了，只有青云天府这儿还热热闹闹的。
  墨松希和伊祁巧刚一靠近，就听见两个人在那儿争吵。
  “都让你这个乌龟嘴别乱说，灵了吧啊？哎痛痛痛——来真的是吧？！”
  “关老子嘴什么事儿？我再重申一遍，妈的乌鸦嘴才灵验，关乌龟嘴什么事——不是，你信不信老子全给你拔下来，都说了老子是悟归悟归！不是他妈乌龟，你还叫上瘾了，嘶——”
  悟归道长与风云道长拥成一团，互相扯着对方的胡子，吵得不可开交，其他长老在一旁指着他俩嘲笑。
  墨松希两人拱手向掌门和长老们行了个礼。
  悟归道长见状忙推开身旁的人，理了理胡子，和蔼笑道：“乖徒来了啊。”
  墨松希微笑道：“长老。”
  “哎呀，都说了以后叫我师傅啦，咱们多多讨论丹术嘛……”悟归道长说到一半，身旁的风云道长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原来人家压根没认你为师啊，哎哟，感情你还贴着脸让人家当你徒弟啊？”
  “嘶——你他妈……”
  两个老头又揪着胡子吵了起来，惹得这处气氛热烈不已。
  墨松希视线转向一边的姚千雪，片刻后道：“姚师姐。”
  “师妹，你们没受伤吧？”姚千雪见她忽然问候起自己，虽然不熟，还是习惯性地嘴边带起笑。
  她笑起来有一股与周身清冷气质不搭的温润和雅，让人凭生好感。
  “没有，多谢师姐师哥。”墨松希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她的眼睛，舒展眉头一笑。
  “方才你们是如何引得神兽生气的？”永悠仙君懒得再听两个长老吵架，缓缓走了过来。
  “我们？”墨松希转头，抬手拿下肩上的小酒，举到掌门身前，一脸认真：“不是我们，是它。”
  永悠仙君弯腰端详了下她手中的小毛球，见它睁着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睛，眼珠子在不停的转，显然是方才碰碰撞撞的被撞晕了还没缓过来。
  一副很不聪明的样子。
  “嗯……”永悠仙君眯了眯眼，随后颔首站直身，“情有可原。罢了，今天就到这吧，大家辛苦了，都……”
  说到一处，一边两个长老吵架的话语横穿进来，让他停下了口中的话。
  “……你就说怎么办吧，你这乌龟嘴，离宗门大比不远了，这次星玄出了这么个人儿，那群人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吧？”
  “你他妈逮着老子嘴不放是吧，你这样会让老子误以为你是想亲老子，再说了，星玄出了个杀手锏，咱们宗门就没有吗？那小子今天若是来了神兽在谁手里还不一定呢，你问问掌门啊，你他妈……”
  “哈？重点不是这个，你个老龟皮不要脸，还自恋上了，都要盖棺了你……”
  身后的一众青云天府弟子一脸平静看着他们从揪对方胡子到揪头发，显然已习以为常。
  永悠仙君似乎终于找到自己该发话的机会，抬手打断了他们，叹息道：
  “罢了，我那小徒弟，经常在外疯玩，见不着人影，谁也拿他没办法……况且他性子腼腆，不喜出风头，这种当众训神兽的事儿，我这个做师傅的不开口，他是断不会来的。”
  永悠仙君徐徐叹气，语气间虽是哀婉无奈，可脸上却偷偷露出了丝自豪和宠溺之色。
  一旁的掌门大弟子楼思澜闻言神色微动，不动声色望了眼身旁的姚千雪。
  姚千雪面不改色地垂着眼，看不清情绪。
  两个长老听了掌门的话，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安静了下来。
  悟归长老缓缓冒出一头黑线，有些无言，憋了会儿还是道：“可是我刚刚不是瞧见掌门您传讯给尘无炀了吗，然后被他拒……”
  “咳咳咳——”永悠仙君忽然捂嘴咳嗽起来，肩膀一颤又一颤，“我这病怎么又犯了，哎哟，看来宗门大比在即，最近操心过头了……”
  “……”悟归道长面无表情，“在下方才看错了，所以宗门大比……”
  “无碍。”
  永悠仙君又恢复正常，摆摆手，双手背在身后，抬首望着浩瀚的天空，陷入了思考。
  一行长老们见自己掌门悠远深沉的眼神，顿时跟着沉思。
  须臾，永悠仙君沉吟点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一众弟子与长老们纷纷朝他注目而去，便听他徐徐道：“无他法了，今晚……就吃清汤火锅吧。”
  “……”
  一阵无言沉默。
  “……六。”片刻后，一位长老面无表情吐了个字。
  “什么六？”永悠仙君望向那名长老。
  “我是说我的六个徒弟还在等我回去，我先告辞了。”
  “哎——”
  永悠仙君抬起手，还没说完眼前的长老御剑凌空远去，他转过头欲叫上其他长老：“众爱卿……”
  话语顿住，眼前已经一个长老的身影都不见，只剩下一众面无表情的青衣弟子。
  墨松希和伊祁巧赶紧拱手：“掌门，告辞。”
  随即两人迅速御剑飞到了空中，背影跟逃逸似的。
  还是不要留下来遭殃了。
  夕阳西下，云层悠远飘逸，暖亮的光柱在云团之间奔涌而出。
  明霞余光染红了天，把地面上的层林镀上一层暖色。
  两人御剑慢慢行在韵雾林上空，伊祁巧看向身旁的墨松希，没敢说话，总觉得从刚刚开始墨松希的心情就不太好。
  过了会儿，她迟疑道：“你……没病吧？”
  “能有啥病。”墨松希笑了笑。
  伊祁巧见她不仅没有反骂自己有病，反而还笑了，顿时更不敢说话了。
  莫玉箫御剑赶了上来：“你们怎么那么快？哎哟，追死我了。”
  发现两人气氛不对，他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真被夺舍了？”
  “啧。”伊祁巧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我们墨松希让你少看点话本。”
  莫玉箫还正要说话，瞥见墨松希后忽地闭上了嘴，与她们一同静静地御剑行驶。
  几人莫名静了片刻，墨松希忍不住弯眼笑开：“不是，你们俩干嘛？搞得像是我要死了似的，气氛这么凝重呢？”她可不想扫兴。
  说着，墨松希猛地呼出一口气，向上轻跃，脚下长剑在空中帅气地打了个旋，又被她稳稳踩住。
  女子一头金发被风吹得扬起，她向后对着两人开怀一笑：“怎么？不敢继续比了？有种追上来啊——”
  最后一个字被隐没在了风里，墨松希的身影已经御剑化作一道光飞速远去。
  “哎——”莫玉箫争相赶上，同时在风中大喊了一句，“伊祁巧！这次你终于耍不了老子了吧？老子先走一步啦！”
  身后的伊祁巧回过神，看着两人的背影，顿了片刻，忽地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好啊，谁怕谁？”
  黄昏的风吹拂在脸上，眼前是一片宽阔无际的霞空。
  “喔呼——”
  伊祁巧迎着风大喊一声，夏天的这个时候在风中耍就是爽啊。
  墨松希稍微在伊祁巧前方，比她快了两步的距离，她扭头望了眼伊祁巧，接着再次屈膝挺直肩背，张开两臂，调动灵力往上，身下的剑带着她猛地向更上空冲去。
  嘿，好机会！伊祁巧趁她向上空飞的时间里加速往前冲。
  几个呼吸后仰头看去时，墨松希不知何时已经冲进了上空的一团云雾里看不见了身影。
  伊祁巧向后看了眼，骤然发现莫玉萧在自己稍下方一点，但离自己只有几步远了。
  她扬声道：“你小子倒是快点跟上来啊！刚才不是叫嚣得厉害吗？”
  莫玉萧在风中再难保持风度翩翩的模样，但也不急不慢的喊道：“你有种别耍手段！”
  “嘿，你有种别中我的手段！”
  墨松希飞到云层之上，眼前是被暮光染红的一大片云团，道道光柱倾洒而下。
  她张开了双手，随后又猛的向下俯冲而去，感受着向下坠落的失重感。
  墨松希看着浩瀚的天空，脑中思绪潮涌，回想着刚刚看到的话本中的剧情。
  “呼……”
  片刻后，她缓缓吐出一口气。
  下空的伊祁巧两人抬头，发现墨松希冲了下来，竟然还是在他们前面。
  墨松希从雾中冲回来，嗖的一下直接冲在他们正前方，她稳了稳身形，此时头发已经被雾气打得微湿。
  从她御剑时就一直激动得啾啾叫个不停的小酒，已经从拳头大的蓝球变成了鸡蛋大小的蓝蛋，绒毛全部湿得沾在身上，但两只大眼睛还亮闪闪的。
  “老规矩，谁最后谁请吃饭！”墨松希扭头大喊了一句，她此时衣服也有些湿了，歪过头来时，几束头发黏在脸上。
  “哈哈哈哈——”伊祁巧看到她的模样无情的大笑起来，差点没站稳掉下去。
  墨松希拿出留影石举在身前对着自己，输入灵力启动，影石上方立马出现一个荧光镜面。
  镜面上此时倒映着自己的脸，墨松希把石头举得远一些，看到自己头发在空中乱飞，身后是广阔无边的暮色天空。
  她看着镜像里的自己眨了眨眼睛，手中灵力闪过准备留影，身后划过出现一个身影。
  是吐着舌头翻着白眼做鬼脸的伊祁巧，她御着剑在她镜像里停了一刻，咻得一下从她的身后一闪而过。
  随后，又划过一个背手抚鬓、呈优雅姿势的莫玉萧。
  墨松希被他俩逗笑了。
  伊祁巧在身后大喊：“拍到没有拍到没有！”
  墨松希也大声回应：“没有！”
  上空视野辽阔，偶有几只鸟兽穿过，鸣叫声混着风划破长空。
  几人敞开双臂，迎着夏季里的凉风，听着耳边的风声。
  “快乐小神仙，逍遥聊胜此人间~哟呀嘿~”
  一位慢悠悠御着剑游荡在空中的老头正唱着歌，便看见前方迎面而来几个敞开双臂一脸享受的年轻人。
  在几人路过他身边时，老头不由停下歌唱，在风中笑着道：“你们几个小娃要去京陵城吧，哈哈哈，今……”
  后面的话被埋没在了风中，几人已经迅速划过，远到了天际的另一边。
  墨松希忽地问道：“他刚刚说了啥？”
  “不知道啊，没听清。”
  几人穿梭在云雾中，须臾，透过漫天的光柱，清晰可见前下方有一道无边无际的轮廓，轮廓后方更是数不胜数且望不见尽头的楼房，起伏坐落，远处被隐没在了云雾中。
  一望无际的浩瀚和广阔。
  几人放慢了速度，徐徐行在上空。
  韵雾林属于城附近的森林，所以几人约一刻钟就到京陵城了。
  “比赛结束，莫玉萧最后。”伊祁巧指了指下方一座高入云端的城门，“我们落那儿吧。”
  莫玉萧撇唇。
  伊祁巧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随后道：“好不容易出来玩，走，逛逛街去！”
  这座城门可是京陵城的正门，门后就是京陵最繁华的商业区。
  墨松希闻言点头，爽快地收了剑：“既然到了，那就这吧。”
  “唉等等——”伊祁巧眉心一跳，连忙抬手阻止，可转眼间墨松希已经在她视线中消失。
  她连忙低头看去，墨松希已经双手敞开，正面朝上，直接在空中表演了直线下坠。
  急速的风吹得她的衣裙荡起片片波浪，头发在空中乱飞，而小酒死死抓着她的头发，嘴里叫个不停，随着她的身影越坠越远。
  几个呼吸后，墨松希在风中翻过身，眯着眼睛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忽然有种脸要贴大地的感觉。
  她盯准一个地方，法术控制身体减速，然后立起身体慢慢下坠，最后足尖轻轻着地，全身落稳。
  完美着地。
  墨松希原地缓了几下，抬脚刚要走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厉喝。
  “站住！何人？”
  墨松希浑身一僵。
  糟糕，好熟悉的语气，不会吧。
  她缓缓转过身，前方果然站着一个穿着盔甲、两手举着一把大弯刀、呈蓄势待发的姿势对准她的官兵大叔。
  果然是刀帮的人。
  刀帮是京陵城特有的一个巡逻军队，上至违乱城规，下至偷盗吵架的琐事他们都管，甚至有时巡逻到城外几十丈远的地方，去逮在那里挑事的人，城中城外大大小小各个角落都有可能“有幸”遇到他们。
  他们惯以的姿势便是持大刀对着人，因此城中许多人称这个军队为刀帮。
  而京陵城有一个城规，便是不可在城上空飞行超过三层楼高。
  没想到今天运气竟然那么背，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还给遇到刀帮了。
  墨松希抿了抿唇，看这位刀大叔的阵仗，明显是已经看到她刚刚从城边上空飞下来了。
  刀大叔皱起浓黑的粗眉，四处扫了眼：“你一个人？有没有同伙？”
  墨松希视线往一边扫去，果然看到伊祁巧和莫玉箫并肩从另一个方向徐徐走了过来。
  她嘴角不由露出一个大大的坏笑。
  墨松希正准备回答，没曾想那边的伊祁巧却先开了口，只见她满脸惊讶道：“哎？这位不是墨大小姐吗？幸会幸会，好几天没见了，今儿怎么出城来玩了？”
  一旁的莫玉箫也风度翩翩地抬手作揖：“墨大小姐，幸会。”
  墨松希：“……”
  好好好。
  刀叔狐疑地左右打量他们，但见伊祁巧和莫玉箫两个衣冠工整、姿态从容，而墨松希披头散发，衣服还是微湿的，就断定他们不是一伙的。
  刀叔顿时眉毛一提，将刀头“铛”的一声重重砸在地上，泥土四散，他瞪向墨松希：“你，跟我过来。”
  “噗”的一声笑音从伊祁巧的方向传来。
  刀叔视线扫过去，只见伊祁巧以袖抚面，一副啜泣的模样：“刀……这位将军，我这朋友可怜啊，天生脑子不太好，给她说过的事儿她常常忘掉，请您多担待点啊。”
  刀叔听了这话，看向墨松希的眼神顿时带了点怜悯，叹了口气：“念在你是初犯，这次就不罚你灵石了。”
  他转身往城门口而去，大手一挥：“跟我过来朗诵城规。”
  “是。”
  墨松希忙点头跟上，边走边回头给了两人一记死亡凝视，对上了伊祁巧幸灾乐祸的眼神。
  城门高耸入云，雄伟壮观，由镶着金边、刻着符文的黑石铸成，大气而又端庄神秘。
  暮色渐渐淡去，已经接近傍晚，城门口的夜明灯整整齐齐，照的明晃晃。
  傍晚时间段已然没有多少出城的人，城口站着排队的人几乎是等着检牌入城的，稀稀拉拉站了几队，在地上拉了长长的影子。
  刀叔来到城门旁高伟的石墙下，离城门只有三四丈远的地方，转过身背对着排队的人们，伸手指向身前的空地：“站这儿。”
  “好嘞。”
  墨松希乖乖站过去，一旁的伊祁巧自称“关心”她就跟了过来，拉着莫玉萧立在一边，笑嘻嘻地看着。
  刀叔手中大刀傲然一挥，直指身侧城墙。
  城墙伟岸结实，一眼望不到边，兢兢业业地将繁市与外界的未知分隔成两个世界。
  厚厚的石墙上嵌着一排端端正正的大字：
  遵纪守法，理性修仙。
  “看到了吗？”刀叔把大刀重重一放。
  “看到了。”墨松希乖乖点头。
  “叫什么名字？”
  “墨松希。”
  “你可知你犯了什么错？”
  “我已知错，我不应该在城上空胡乱飞行，保证以后不会犯第二次。”墨松希语气忽然变得真诚起来，站直了身体，眼神坚定得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
  刀叔背着手抬着下巴，赞赏道：“态度不错，跟着我念。”
  他清清嗓子，姿态一下子变得严峻，高声道：“从即日起，我会坚守城规。”
  铿锵高昂的声调传荡在傍晚清凉的空气中，排队的些许人被这边的声音吸引，纷纷往这边看了过来。
  “从即日起，我会坚守城规！”
  墨松希不存在虚的，念得大声且有力，完全一步到位，不会有重念一次的机会。
  刀叔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高声：“遵守飞行制度，未经允许绝不乱飞。”
  城门口人群中传来阵阵笑声，不少人嬉笑怒骂刀叔为难一个小姑娘，让人家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
  刀叔手中大刀在地上重重砸了一下，笑声顿时消了一大半。
  墨松希赶紧抬手把头上啾啾叫个不停的小酒拿了下来，捏在了手里，忽略掉来自城门前细细碎碎的笑声，跟着大声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脸皮？她一向没有脸皮的，这种当众出丑的事儿对她造不成一点影响。
  刀叔很满意眼前小姑娘的抗压的能力：“最后一句，自行宣誓，大声念出来。”
  “加油加油！”
  一旁的伊祁巧双手放在唇边，压着声音喊，语气很欠揍，旁边的莫玉萧笑得直不起腰。
  墨松希瞥了两人一眼，没在意，正寻思着得念多大声，启唇正要开口，抬眸间，视线中却蓦然划过一道身影。
  她愣住，缓缓睁大了眼睛。
  此时天际已然漫出稀稀碎碎的星星，城门口的暖灯高挂在城墙，夏季的晚风透着凉爽，轻轻拂过面颊。
  借着微醺的光，墨松希看清了城门口排在末尾的那个人。
  青年身姿高大笔挺，比周围普遍高了一截，漫不经心地立在人群中，一身黑色劲装也遮不住出挑的身形。
  他一头曲卷的乌发随意束起，侧脸在碎发中若隐若现，左侧的银色耳珠在光线下轻轻闪着光。
  此时他排在人群最末尾，似是刚刚才到，正微微垂首，手指慢慢划着手中的灵简。
  站在他身前的青年将手随意搭在他肩上，低头与他说着些什么，他时不时抬首和那人说笑几句，复又轻轻偏着头看着手中，嘴角随意扬着。
  光线微醺，远远可瞧见青年气质散漫又清爽，昏暖的光给他镶上了一层模糊的金边，看起来有些不真切。
  虽然站得远，但墨松希还是立马认出了，那人是尘无炀。
  微风清畅地拂过，带不走大脑的微微空白，墨松希竟一下子忘记自己在干什么了。
  可能是太久没看见了。
  墨松希忽然觉得，她的脸皮其实还是挺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