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数据
研究资料有厚厚的一摞，华利弗站在缪尔的身后心中罕见的有些紧张。
除了三十多年前站在自己老师的身后等待他批阅自己的研究之外，很少有这么紧张的时候，做了三十多年的老师，都快忘了这种紧张的感觉。
缪尔静静的翻阅着华利弗的研究，始终都是一言不发。
华利弗一直站在他的身后安静的等待着，心情从最初的忐忑不安，到最后的平静如水。
实验室外的时间一点点过去，因为在下层区里看不到天空，所以无法判断外界是否已经是天黑，只能靠着墙壁上的钟表判断现在是什么时间。
时间的指针悄悄拨到了凌晨，丝毫没有打扰到实验室中的两人。
许久以后，缪尔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将资料合了起来。
“您感觉怎么样？”
“很有趣。”
顿时华利弗如遭雷击，他想过对方的所有评价，却没想到得来的却是一句很有趣。
有趣这两个字，往往都是评价异想天开的作品。
华利弗怔怔的问道：“为什么？”
“测绘星核本身需要的硬件你都做不到。”缪尔看向华利弗：“如何能够得到准确的数据呢？一颗只想着自我毁灭的星球，又怎么会走得到彼岸呢？”
“不是这样的！我们的数据是对的！”
华利弗立刻反驳，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请您，好好的看看这份数据！”
“你这人......”
望着他那双充满了血丝的眼睛，缪尔正要出来的话停了下来，对方的那双眼睛不知何时已经充满了哀求。
缪尔看着他，良久后叹了口气。
“何必呢？”
“这对我们很重要！求您了！”
泪水从这位已经年过半百的老人脸上滑落，那张枯槁的脸上仿佛在叙述着在下层区的岁月，叙述着他对于这份研究的执着。
这比他的生命都要重要。
缪尔沉默着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手指一搓从虚空中创造出一些奇奇怪怪的零件，随后在华利弗的眼前将这些零件拼装成了一台小型的电脑。
紧接着从虚空中掉落更多的零件出来，在桌子上堆成了一个小山，缪尔拿着这些零件拼拼凑凑的制造出了一台无人机，第二台，第三台，第四台，第五台，第六台，第七台，直至他造出第十六台的时候，他才停下来。
灰色的无人机堆积在实验室里，不断的刷新着华利弗的认知。
缪尔看向他道：“我最后进行一次测绘，我会告诉你，你数据的幼稚之处。”
十六台无人机瞬间起飞，掀起的风让整个屋子里的纸张四处乱飞，一台台无人机飞出实验室，均匀的部署在实验室的上空，以实验室为中心，构建起一个特殊的力场。
之前缪尔制造的微型电脑投影出虚拟的画面，上面的各种的数字让华利弗这位老师感到茫然。
缪尔看着这些投影在墙壁上的数据，然后将华利弗的资料打开，一条条的数据输入到这台电脑上。
外界飞行的无人机得到缪尔输入的指令，开始发出各种频率不一致的波动，各种频率的波彼此相互排斥，相互抵消，相互融合，俨然是一副极其混乱的状态。
虚拟屏幕上各种乱码彼此交错，根本看不出任何规律，既不成型，也不成章，混乱不堪。
就算华利弗看不懂虚拟屏幕上的这些线条，但是他也能看出眼前的场景是异常的状态，不应该是完整且正确的实验所应该有的状态。
“现在，你还坚信你的数据是正确的吗？”
“我！”
华利弗牙关紧咬，用力的攥紧拳头，双眼死死的盯着屏幕上的那些乱码。
他的话近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我依然坚信我们得出的数据！还请您继续......”
论时间，没有人会比缪尔的时间更多，而对于一位试图证实自己理论的学者，他愿意给予对方足够的耐心。
谎言会让人安心，真相会令人痛苦，面对真相很难，但是研究者需要直面自己的苦痛。
即便真相是一把快刀，也要让它斩在自己的身上。
缪尔继续输入资料里的数据，外界的无人机持续不断的进行着频率的更迭，然而不管他如何去输入，这些数据在屏幕上显示的仍然是乱码。
无穷无尽的乱码，就像是那颗星核一样，混乱无序。
缪尔又制作出几台无人机出来，将它们放飞出去，加强对于数据的推演和重复，这些无人机连接的是他自己的生物能量，不会出现缺少能源的可能。
墙壁上的时针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半圈，华利弗依然死死的盯着屏幕上的乱码，他的精神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虚假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老师，我们去了。”
“这是经过我们测算的数据。”
“就我一个人回来了，老师，这究竟还要到什么时候？”
.......
这究竟还要到什么时候？
华利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整个人忽然泣不成声，往日的一声声呼唤此时犹如利刃般刺在他的身上，让他痛苦到无法呼吸。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老师的错......老师不应该一意孤行的......”
“如果我不那么坚持，如果我不那么固执，你们就不会死，你们就不会毫无意义的死去......”
“对不起......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们......”
缪尔看着他，心中叹了口气，正打算关停外面的无人机，忽然不经意的一眼让他在一堆乱码中看到了一条，也是唯一一条重复过的线条。
这根线条在第三十七万次跳动的时候，与三十七万次跳动之前的一次频率完全重合。
这也是推演了近亿次的结果中，唯一一条出现频率重复的波。
“不会吧......”
缪尔看着满屏幕的乱码，有些难以置信。
紧接着他立刻将这一条波从无数条乱码中调动了出来，顺手又搓出近百台无人机投入到推演，并且自己也根据脑海中的验算进行整合。
一段独属于星核的波，逐渐在虚拟屏幕上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