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糊涂
林不疑听到这话十分紧张的点了点头，他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做错事的时候。
很乖巧的坐着一瞬不瞬的看着沈不逢。
沈不逢抬手给他倒了一杯刚煮好的茶才缓缓开口：
“这几日臣也想了许多，殿下自很小的时候就与臣常常待在一起。”
“臣比殿下大了七岁，对一些事自然要比殿下知道的更透彻一些。”
沈不逢脑子里面乱，说的也有些乱：
“殿下许是并不知道真正的喜欢是什么样的，只是错把对臣的依赖当做了喜欢。”
林不疑坐的端正，直直的看着沈不逢的双眼：
“老师，我年纪已经不小了，我分得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依赖。”
沈不逢听到这话心头一跳，低垂着眼睛逃避着林不疑的目光。
林不疑起身走到了沈不逢身侧，轻轻的坐了下来，“老师你看看我好不好。”
沈不逢偏着头执意不看他，他心里清楚要是自己看着林不疑自己绝对会心软。
林不疑眼中是无奈的笑意，他微微吸了一口气俯身凑了过去。
沈不逢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往后面挪。
林不疑却不给他机会，轻轻握住了他的左手手腕，凑过头去与沈不逢额头贴着额头：
“乖小逢，看着我好不好。”
无处可逃的沈不逢听到这句话脸一路红到耳朵尖。
此刻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到底是谁教这个小狐狸这招的。
看到他这个表情的林不疑立刻察觉到这招有用。
他的表情立刻更加可怜巴巴了起来，眼睛也湿漉漉的。
沈不逢垂着眼睫心脏狂跳，“殿下，臣是你...”
林不疑又往前凑了些，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角，把沈不逢没说完的话堵了回去。
他不喜欢沈不逢叫他殿下，也不喜欢他自称臣。
这样的称呼让他觉得明明人就在他眼前，却像离他千里之外一般。
明明近在咫尺，明明自己伸出手就能碰到他。
“小逢，如果你真的对我无情为何在我吻你的时候你却从未推开过我。”
沈不逢有些复杂的闭了闭眼：
“殿下，你未来的路都是要入史书的，你与臣倘若真的有什么...”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林不疑却听懂了沈不逢是怕后人会对他指点。
林不疑双手捧着沈不逢的脸，“老师，我不在乎后人如何看待我，我只求我自己问心无愧。”
沈不逢望向他的眼睛，林不疑的眸子里满是认真。
这下倒是沈不逢愣住了，他从未想过林不疑是这样想的。
可是天下的帝王有哪个不在乎自己在史官笔下的形象呢。
林不疑见他动摇加大了攻势，“老师前些日子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到许久之后，你身边有了新的人陪在你身侧。”
“遇到我的时候你和他站在一起笑着向我远远的行了个礼，然后转过头对他说我只是你的学生仅此而已。”
他的语速缓缓的，竟带着些哽咽：
“梦里的我是那样的形影单一，醒来的时候还觉得怅然若失。”
“但清醒过来后我竟然觉得欣喜，还好是梦，还好我还有把你留在身边的机会。”
林不疑抬手抚了抚沈不逢的发丝，“老师，若是失去你我这一生恐怕都会不快乐。”
“给我一个永远站在你身边的机会，好不好。”
沈不逢看着林不疑通红的眼眶，半晌才开口轻声说，“我考虑一下，好吗？”
林不疑听到这话马上就没有了刚刚可怜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喜悦与得逞。
沈不逢抬手用指尖摁了摁林不疑的额头，“好了快让我起来。”
只见林不疑耍赖似的抱的又紧了些，“不好，老师躲着我这么多天还不许我多抱一会吗？”
沈不逢拿他没办法，便任由着他紧紧的抱着自己。
这臭小子亲他都没少亲现在也不差抱这么一会了。
林不疑再次得逞般的抱着沈不逢又贴又蹭，样子活像一只吃到鸡肉的小狐狸。
不知过了多久，沈不逢拍了拍眼前人的肩膀，“我想吃松子糖。”
“现在吗？”林不疑满脸没抱够的样子。
沈不逢点头，“现在就想吃。”
“好吧。”林不疑最后依依不舍的蹭了蹭沈不逢的脸才站起身，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
沈不逢看着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他才迅速的抽过一张帕子低头猛咳了起来。
咳嗽完后他看着帕子上的血沉默了片刻，将帕子丢进了一旁的火盆中。
林不疑火急火燎带着松子糖回来的时候，看见沈不逢坐在桌前喝茶。
看见他时沈不逢还露出了一个格外温柔的笑意。
林不疑的部下办事效率很高，不过半个月就已经把目前江南的局势打听的清清楚楚。
他们现在需要等的是一个可以一举攻破大皇子势力的时机。
更重要的一点是大皇子治国策略方面的确还说的过去。
但是在领兵打仗这方面实在是够呛，包括四皇子也是如此。
所以说这么长时间他们彼此的试探，大皇子那边完全是之前他母亲的母家的心腹在带兵。
不过这位心腹最近对大皇子的意见可不小。
这样一来对于沈不逢和林不疑而言怎么做就已经很明晰了。
只要把这心腹策反釜底抽薪，没了领兵的人大皇子都处境就会很艰难。
林不疑刚到江南的时候就邀请了那个心腹前来一叙。
不过那人显然是在犹豫，这半个月来一直没什么动静。
策反之事向来不能着急，不过也要适当的逼一下对方。
沈不逢前两天就已经给那人递了他们这两日就要离开的消息。
这是他们传出去的消息的最后一天。
是夜，沈不逢坐在桌前慢条斯理的煮着茶，桌上放了三个杯子显然是在等什么人。
林不疑坐在他对面撑着额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坐在昏黄烛光下的他：
“老师，你说那姓徐的今晚会来吗？”
沈不逢闻言勾了勾唇，笑中满是笃定，“他会来的，我们安心等着就是。”
也真的如同沈不逢所说的那样。
一个时辰后一个身着黑衣的人在仆人的带领下风尘仆仆的走进了屋中：
“在下徐贺参见殿下，参见沈大人。”
林不疑举着茶杯抬起眼皮懒懒的看了徐贺一眼：
“徐大人倒是沉得住气，本王还以为你是在故意晾着本王呢。”
徐贺连忙行了大礼，“在下不敢！在下只是...只是...”
这个时候一道温和的嗓音接过了他的话，“徐大人心中犹疑自然是正常的事，好了坐下聊吧。”
徐贺抬头看向声音的源头，沈不逢注意到他的视线也偏过头来眼中含笑的看着他。
在大皇子身边跟了这么久，徐贺自然知道眼前的这位是谁。
前些日子，五皇子党的残余匆匆忙忙的逃进了江南。
被大皇子接纳后，五皇子党的那些人曾向大皇子献计。
他们说三皇子格外看重这位沈大人，而这位大人也是相当的足智多谋。
如若可以把这位沈大人策反或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取他性命。
这位沈大人没了林不疑自然心神大乱，到时候一定会漏洞百出。
大皇子当时听到这个话后看向他们的表情格外复杂，甚至还带有一点后悔接纳他们的意思。
而四皇子则是比较直白的面露嫌弃，满脸想把他们踹出去的样子。
五皇子党的残余满脸自信离开之后，四皇子满脸无语：
“这群废物点心真是本事不大胆子不小，还想动沈不逢，他们活够了我还没活够。”
通过二位殿下的交谈徐贺才知道。
在他们眼中如果林不疑失去了沈不逢，就和一条疯狗没了主人没什么区别。
到那个时候恐怕林不疑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再有什么顾忌。
他会直接带人踏平江南的，他们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跑。
徐贺非常恭恭敬敬的坐在了二人面前，双手接过了沈不逢递来的茶，“多谢沈大人。”
沈不逢摇头，“徐大人不必客气，能让徐大人改变主意与我们一叙的原因我们也差不多知晓。”
徐贺闻言捧着茶沉默下来，他本来的确是不打算来见林不疑和沈不逢的。
能让他改变主意的也正是因为那清泽道长。
自从清泽道长成功借着皇帝的手让三皇子没有成功登基后，大皇子便格外看重他。
这本不是什么不该有的事，毕竟连徐贺一开始都在心里对清泽道长十分敬重。
后面事情就开始越来越不对劲，一开始清泽道长自请监军。
到了军中不光常常对他指手画脚，还擅自改了不少军中的规矩。
渐渐的清泽道长在军中越来越像土皇帝，任何人都不能忤逆他包括徐贺。
本来这些也都不是太大的问题，徐贺觉得忍一忍就过去了。
谁知前几天清泽道长竟然向大皇子提议军中人数不够应当从百姓中征兵。
说的好听点是征兵，其实就是强行把百姓带走上战场。
战场上刀剑无眼，手无寸铁的百姓们上去就是去送死的。
不光是他，连四皇子也极力反对。
但是大皇子根本听不进去他们的劝告，像是着了魔一般。
当天晚上，四皇子因为这件事和大皇子大吵了一架。
大皇子一怒之下将四皇子软禁了起来，四皇子在路上悄悄的给他递了纸条：
清泽道长想利用皇兄将江南占为己有。
知道这个消息的徐贺又惊又惧，清泽道长这是想占山为王。
他心中着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现在除了他其余的人基本都是清泽道长推荐上来的。
若是真的让清泽道长得手大皇子到时肯定有危险。
走投无路之下，他想起来前些日子三皇子发了请帖请他过去一叙。
徐贺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打算死马当活马医。
林不疑撑着额头听完徐贺所说的前因后果，带着嘲讽缓缓一笑：
“本王那好大哥现在竟然已经糊涂到那个地步了吗？”
沈不逢也略微有些惊讶，大皇子虽然不是特别有才能的人但以前也不至于糊涂至此。
他现在这个样子和最后听信清泽道长的胡言乱食丹药的糊涂样子没有任何区别。
徐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半晌都没有再言语。
大皇子终究是他的主子，虽然现在走错了路但他还是想拨乱反正。
林不疑也懒得再兜圈子，“半个月后本王会带兵来江南，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
徐贺捧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林不疑的意思是到时候让他直接打开城门。
见他犹豫林不疑开口，“本王不会伤及江南的无辜百姓，你应该也知道大皇子斗不过本王。”
这话虽然听起来并不好听，但事实也的确如此。
徐贺最后轻声说，“在下只求殿下最后能留大殿下一命。”
林不疑没有丝毫犹豫便答应了，他本来也没想杀了大皇子，最多只会软禁他。
有了林不疑的保证，徐贺起身行了礼之后便离开了。
他的背影融入在江南的夜色中，看起来竟带着些悲凉与沧桑。
半月后的深夜，林不疑带着兵马兵临城下，徐贺按照说好的那样打开了城门。
一群人并没有过于惊动城中百姓，很迅速的包围了大皇子的府邸。
大皇子的人与林不疑的人厮杀成了一片，一时间喊杀声冲天。
沈不逢则是坐在不远处的马车上撩起帘子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林不疑在打打杀杀声以及开始燃起的火光中缓缓走到了屋内。
大皇子站在窗前看着这一切，听到动静时扭过头，第一句便是：
“好久不见啊，三弟。”
林不疑应了一声，“的确很久没见皇兄了，不知皇兄近来可好？”
大皇子低下头轻声笑起来，“好不好的不就也是那样吗？”
他顿了顿接着问，“你策反了徐贺，是吗？”
否则林不疑不可能这样悄无声息的入了城，还这样迅速的围了他的府邸。
林不疑也勾唇轻笑，“皇兄何必问已经摆在眼前的事呢？”
“不过本王倒是也很想知道，皇兄你现在为何会如此糊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