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今天天气会很好
清晨，细微的虫鸣鸟叫声里，陌匀从睡眠中自然醒来，他敢确定自己并没有深睡且睡眠时间不长，但此时，头脑异常地清醒。
缪喑友情提供的那一瓶恢复药剂效力惊人，他的疲惫早在晚餐时分就被消除了大半了，之后仅仅只用补一个小觉就差不多了。
……当然，缪喑自己也是。
所以当他清醒后，发现旁边早已不知踪迹的水壶，不由得挑了挑眉。
小鸟儿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舒展着身子，羽毛不时拍打一下陌匀，似乎是在催促他，也见着陌匀没反应，便好奇地凑了上来，摆着脑袋。
“……倒也不算是特别稀奇的事。”陌匀的手掌抚摸过床头，他忽地看了看小鸟，对着它莞尔一笑道，
“毕竟，在此之前的先例就是你啊。”
没错，陌匀很早就注意到了，这只灰黑色的小鸟大概只有自己能看到，也只有自己能和它互动，不然不说其他人，至少缪喑，以她的性子绝对会问一嘴。
“你为什么只有我能看到？”
对着那双有着熟悉灰白色瞳眸的鸟儿，陌匀问出了这个问题，小鸟不明所以地扇了扇翅膀，依旧歪着脑袋，陌匀能感受到它身上传来的疑惑情绪。
……它应该确实不是尤格兮某一个分身，不然，以那个家伙的性子，肯定会按捺不住，凑上来说几句谜语的。
想到这，陌匀也就不再多问，他站起身，准备去接菲特的班。
来到客厅，就见菲特端打着一盏煤油灯，坐在椅子上聚精会神地看着书，并时不时地扶一下眼睛。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菲特有些紧张地回过了身，见到是陌匀，他便放松了下来，轻咳几声，道：
“醒得这么早啊，现在距离交班的时间还有……嗯，还有半个多小时，你可以再多睡会。”菲特沉声道，灯光下，他的脸上露出了平和的笑，与之相对的，是他在书页上不自觉搓弄的手，和轻微飘忽的眼神。
“早点醒来也挺好，再等一小会就能看到日出了。”陌匀对他礼貌地笑笑，道。
“确实，那就交给你了。”
菲特点了点头，有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也确实非常疲惫了，这股疲惫感使他的大脑放空，行动也迟缓了不少。
也或许正是思想上的疲惫，反而令他从昨晚开始就异常明显的焦虑感得到了缓解。
绕开陌匀，还有本身就睡在客厅且已进入深睡眠的迪兰卡，他脚步凌乱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不到一分钟，他的房间里就传来有规律的鼾声。
陌匀来到了门边，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门，他打算去房子四周转转，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而后如他所说，等着欣赏日出。
门一开，是蒙蒙亮的天色，门外，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她粗粗的辫子垂挂在了其中一边的肩膀上，头上戴了御寒的针织帽，身上穿得还是昨天那套，但双手处带了两只袖套。
她正费力地扛起那个正正方方的包裹，比起最开始，已经扁下去很多了，她应该掏出了不少东西，那么剩下来的……
“早啊，我要去离这不远的小山头上写生，你要一起来吗？”
苏纸对着陌匀笑道，她咖啡色的眼睛下，青紫的眼袋已经消下去了不少，她昨晚应该睡得不错。
陌匀并没有马上回答，蓝色的电子面板倏地出现在了他的背后，他根据自己的记忆，摸索到了一个太阳的表情包加上问号，发给了缪喑。
他是想跟着苏纸一起去的，毕竟这是难得的两人独处机会，但考虑到自己还兼有值夜的义务，难保离开的时间内会发生什么事，于是他试探性地给缪喑发了消息，看她是否醒着。
他们两个睡前都服用过恢复药剂，醒来的时间应该差不多。
可惜，没有回复。
就当陌匀以为自己估计错了，准备婉拒苏纸时，一个小巧的、披头散发的身影懒懒散散地走了出来，打着哈切去旁边漱口，也没看清是谁，就喊了一声：
“早啊——”
起床不看消息可不是好习惯哦，缪喑小朋友。
陌匀暗叹了一口气，正打算说些什么时，缪喑眼角的余光已经瞥清两人，她露出了恍然的神情，开口道：
“你们两个要出门？去吧去吧。”
陌匀对着苏纸点了点头，苏纸接收到后，也向缪喑发出了邀请。
“唔不气……”
缪喑含着满满一口水含糊道。
苏纸脸上露出了遗憾的神情，转瞬即逝，而后朝陌匀眨了眨眼，轻声道：
“那就我们两个人了，我手上东西有点多，能麻烦你帮我拎一下水桶吗？多谢。”
陌匀看向侧边，才发现那儿摆了三四个已经装满水的小水桶，他走上前拿起了它们，不轻也不重。
“那儿离水源有点远，每次换水都要再跑一趟会很浪费时间。”
苏纸露出了无奈的神情，她一手打开了手电，一手掏出了地图，在和缪喑挥手告别后，对着陌匀轻声道，
“跟我来吧。”
陌匀跟了上去，苏纸对路径似乎很熟悉，让他不禁提问了一句：
“你先前来过这里？”
“不，我先前并未来过。”
苏纸摇了摇头，她轻吸了一口凉气，此时的风已经没有晚间那么大了，但气温依旧偏低，呼出热气的间隙，她笑着道，
“所以，为了能更了解它，我不眠不休地做了很多准备。”
“为了小说的素材还有……绘画？”
“……我爱人生前曾经向我许过愿，若是先走一步，希望我能将一幅我认为最完美的作品，放到遗体的旁边，一同下葬。”
“所以我来到了这里，渴望创作‘最完美的作品’令逝者安息，可惜，再幽静的森林也能听到嘈杂的余音，我安静不下来……逝者交代的事，大概一件都完不成了……”
苏纸舔了下干燥的嘴唇，来维持唇角的上扬姿态，再平淡的语气，也遮不住和笑容不符而逐渐低垂的眉眼。
“……节哀。”
没想到她尚且青春年华，爱人就已经去世，从她微侧的眉宇里，陌匀感受到了先前曾偶然体会到的悲伤，但这次更真切，密密麻麻的，像虫蚁啃食着血肉，已经过了最初的剧痛，逐步趋于麻木的阵痛。
他怔了怔，垂眸，安慰道。
“谢谢。”
苏纸勾了勾唇，她回过头看向陌匀，深色的瞳眸中半眯，氤氲着柔软的色彩，她对着陌匀扬起明媚的笑意，小声道，
“我记得我提到过，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和她不是这儿的人，因为你们的身上带着的底色，过于温和，也过于美好了……”
在陌匀隐晦的疑惑目光下，她又摆了摆头，自顾自地转过了身，只留下一句，
“不用在意，今天天气会很好，所以，我想和你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