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让人恐惧的少奶奶
万玉柔端坐在梳妆台前，一个女童站在矮凳上为她梳发。如墨的长发被高高挑起，越过了女童的脑门。
“你，多大了？”
小丫头刚好完成手中的发髻，听到她的问话便从矮凳上下来，跪在她的脚边回道：“回少夫人，奴婢今年十一了。”
“……起来吧。”
万玉柔对着铜镜看了看。不是看发型，而是看镜中的自己——稚嫩俏丽，端庄矜贵，俨然是一副古代贵族少妇的模样。
她却并不满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片刻后，两个大丫头从内推开了房门。
万玉柔长身玉立地站在门口。一脚迈出，踢起纯青色的长裙，黛赭色的大氅下，露出抱着暖炉的莹白玉手。
开门的丫头赶紧低下了头，并将自己的手背到了身后。
院子里忙活的下人看到少夫人出门，都准备跪下行礼。
她们的眼神扫过少夫人，着实被震撼到——那小脸白的，那眼睛亮的，那富贵的打扮……可怜咱将军府后院常年连个男主子都没有，少夫人美得跟个妖精似的，有什么用呢？
可不敢再继续想啦！
刚出门就迎了一脸寒气，万玉柔困顿地打了个哈欠。嘴还没合上，就看到一院子的奴仆全都跪了下去，弄得她差点被口水呛住。
“咳，都起来吧。”她又想起了什么问道，“管事嬷嬷可在？”
站在旁边行礼的管事嬷嬷往前迈了一步：“奴婢在。”
见到来人，万玉柔放心地抬脚往外走去。
“我现在要去给母亲请安。晚点你把院里下人的名册给我送来。”
听到嬷嬷应下，她又道：“你再提个大丫头上来，以后小丫头们就让她来教。”
管事嬷嬷听着眼皮子都跳了跳。但也不敢反驳什么，跪下来应了。
把事情交代清楚，万玉柔不再多话，抬脚走出了院子。
只是没想到她刚跨出自己的院子，就看到院外等着的小轿，两名男仆局促地站在小轿旁边。
万玉柔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则是露出被别人侵犯了领地的愤怒。一想到两个外男不声不响站在这里不知道多久，她就气得想把暖炉给扬了。
看出少夫人面色不善，两个仆人赶紧跪下求饶。
如此一来万玉柔的怒气反而不好发作，只得袖子一甩转身就走。
少夫人生得比旁人都高挑，离去的背影摇曳生姿，步步生莲，将仆人都看得痴了。
回过神来赶紧抬着空轿子，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一路上府中的下人看到少夫人就吓得瑟瑟发抖，一个接一个地跪了下去，像地鼠一样藏起了头。
万玉柔不想堵自己的心，全都装作没看见。
如此一行人风风火火就到了后厅。本来热闹的后厅因为少夫人的到来，突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老婆子和小丫头纷纷变脸，停下手脚，努力找个不露头的角落跪了下去，生怕被少奶奶看见似的。
万玉柔不仅看到了，还看地气笑了。闭着眼缓了缓才往屋里走去。
屋里的四五个丫头都在忙活，看见少夫人进来后也都变了脸色，恭敬地跪了下去。
只有一位娇小的妇人，见万玉柔来了，虽然也变了脸色，却还是怯生生迎到了门口——这位京城中独一份需要迎接儿媳妇的夫人正是镇远将军之妻，正五品诰命夫人秦盼雪，也就是万玉柔现在的婆母。
“柔儿啊，你来啦！身子可好些了？路上可冷着了？”秦氏对着儿媳嘘寒问暖。
万玉柔听出秦氏的讨好，但她也知道自己的婆婆是真的疼爱自己的，于是对着秦氏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那一笑，让整个屋子都亮堂了起来，让窗外梨树上雪白的花苞都差点盛开了。
下人低着头没看见，倒是秦氏着实被自己儿媳的笑脸晃了下神。
万玉柔先是将暖炉递给丫头，然后又解开身上的大氅，露出粉红色的襦衫，衬得像新妇般娇艳可人。
她拉上秦氏的手，将婆母带入了坐席。
“母亲您可别操心我了，整个京城都没有比我更暖和的病秧子了。”
秦氏原是被儿媳的美貌迷惑的，听她调侃自己的身体，又心疼地摸了摸她的手。
唉，这么娇弱的姑娘嫁到将军府来，也没有夫君的疼爱，真是为难她了。
万玉柔看到秦氏心疼自己，有点心虚地抽了抽鼻子。她来时身子确实病了几天，后面大半个月可都是装的。
于是她说起了秦氏身上自己送去的新衣，笑问道：“母亲可还喜欢儿媳送去的衣裳。”
秦氏脸上忽然就烧了起来，收回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遮掩。
“喜，喜欢。”她羞愧道，“就是太花俏了，我一个老太太穿出来算怎么回事？”
万玉柔嘴角抽了抽。秦氏才三十几岁吧，怎就成了老太太？
而且不过是被她改了花样的襦衣，除了松石绿的颜色打眼了些，有什么花俏的？
“这有什么？”她这般想的也这般说的，“您还年轻着呢，想穿什么便穿什么，谁要是敢多嘴多舌的，儿媳定然打烂了他们的嘴！”
女子的尾音清冷凛冽，不像是开玩笑的。
秦氏和屋里的丫头婆子都吓得打了个颤。有个丫头动作大了些，还撞到了身前的水盆。
万玉柔没再当做没看见，而是直接喝道：“都还跪着干嘛！”
下人们听了，赶紧抖着身子站起来，重新忙活起午膳来。
看着几人惊惧害怕的身影，万玉柔也生气地啐道：“说了别跪别跪，就是不听！”
有耳尖的听到了也装作没听到，径自加快了手脚的动作。
秦氏见儿媳生气了，也不会宽慰，只是小心翼翼地看她脸色，夹去了一块糕点。
“柔儿，尝尝这点心。”
万玉柔看着颤巍巍递过来的糕点，给秦氏露了一个笑脸，夹起来放入了口中。
是块山楂馅的酥点。酸甜软糯，和前世老字号的糕点味道差不多。这样熟悉的口味让她的心情都变好了很多。
嘴里咀嚼着点心，万玉柔捂着嘴笑道：“这山楂再吃可要等到秋天喽。母亲也尝尝，过两天想吃还吃不到了。”
说完她就要给秦氏夹过去一块，被后者用帕子给挡住了。
“你吃，你吃。”秦氏殷切地说，“爱吃你就多吃点，病了这么久，人都瘦得不成样子了。”
说着眼圈还有点红红的，再说怕是要掉下泪来了。
万玉柔最怕秦氏哭了，看着就觉得头皮发麻，赶紧抓着秦氏的手好生安抚。
她眼睛一转又想起自己那未曾使用却丰硕累累的空间，便又对秦氏道：“母亲放心，我娘家每年都会囤上不少山楂果酱，待我去拿来便是。”
秦氏闻言又是鼻子一酸，连嘴角都扯不起来了。
她这连回门都不肯的儿媳，会为了几罐果酱跑回娘家？她怎么那么不信呢？
哎呦呦，真是个嘴硬的小可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