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妈妈爱你
这时候，孙建祥也已经从刚才的震惊和踹跺中缓过神来了，左手轻轻地抚了一胸口，右手勉强用胳膊撑住地，艰难地往李湘蕊的床边爬了两下，孙建祥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缓缓地在地板上跪好，这才慢慢地开口：“爸，妈，你们放心，这次我真改了……”
李建龙和王翠莲并不相信，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后，又将疑惑的目光共同投向了李湘蕊。
李湘蕊看到孙建祥敢惹不敢当，没有任何骨气的窝囊样子，心里闪过一丝痛恨。
当初与孙建祥初见时，他正当青春年少，白t恤蓝色牛仔裤，青春热烈，朝气阳光，虽然身高微挫不如赵明磊挺拔，但也称得上是意气风发、蓬勃向上。
没想到结婚四年，家庭稳定、感情日趋平淡，他的花心和暴戾初见端倪，生活在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里渐渐磨砺，他的眼睛里褪去了当初引人的那一层光华，双眸只浸满了令人胆战心惊的八个字：吃喝嫖赌、酒色财气。
经过日复一日的相处和磨合，她终于在一次次打击和灰心失望中明白，自己原也做不了他人生的拯救者，甚至是陪伴着，对他而言，自己仅仅是个可有可无的同住者，甚至是随意凌辱的受虐者。
高兴了就把自己哄得似小狗小猫，不高兴了就给自己举起拳头手脚。
这样的男人，这样的人生，于她李湘蕊而言，又有什么值得自己继续下去的暖心和期待？
失望如影随形，像滴落的墨汁，一点一滴把生活浸染呈黑色。
隔阂与冷漠一天天加剧，生活的底色一层层剥落，脸上的表情一点点淡化。
她知道，自己终于心凉了，眼前的男人，在她心里越来没有任何留恋，没有任何挽回的意愿。
自己越来越看不起他。
就像此时，他没有了勇气，没有了胆色，只会趋炎附势、一味顺承自己和父母的心意，又何曾让自己看到一点身为丈夫和男人的担当？
也许，自己是时候该离开了。
虽然心里早就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的，但是真正面对这种境遇的时候，李湘蕊还是忍不住灰心失望，心痛到差点喘不过气来……
孙建祥在软弱的低头和卑微的讨好中再一次抬起头来，目光与李湘蕊相遇。
看到李湘蕊那绝望无神、无比平静的眼神，孙建祥的心里没来由地闪过一丝惊慌，抖瑟的心脏竟然猛然一缩：
湘蕊那是什么眼神？
淡薄、疏离、无欲无求，给人的感觉仿佛这个人不存在了，面前躺坐着的，只是一具空洞的躯壳而已。
孙建祥的心中闪过一阵寒意：“湘蕊，你……你说句话呀……”
回应他的仍然是李湘蕊的一片沉默……
……
悦耳的铃声终于又响起来，因为是响铃加震动，小小的手机在桌子上嗡嗡作响，如同一只跃跃起跳的蛤蟆，在桌子上反反复复。
李湘蕊漫不经心地拿过手机，看林依和沐锦阳已经到了楼下，脸上闪过一丝痛楚的苦涩。
在医院待了七天，今天，终于到了可以清宫的日子。
在沐锦阳的帮助和推荐下，林依帮李湘蕊找了医院里最好的医生薛大夫，帮助李湘蕊亲自上台做手术。
三堂会审在李湘蕊的一再沉默中，两家人并没有讨论出什么实际的结果。
因为诸事想不通透，无法给自己的未来做一个确切的规划，李湘蕊选择了三缄其口。
李建龙和王翠莲看女儿实在是无法下定决心，到底是离婚还是继续保持现状，不能为女儿提供明确的生活路径，二老在医院里生不如死地陪伴了几天，只盼着女儿能够今天顺利手术，其他的以后再做决定。
孙建祥和自家父母自知理亏，陪同住院的这几天里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合适，孙建祥再迎来一顿拳打脚踢。
所幸李湘蕊虽没有明确打算对孙建祥进行原谅，但面对孙建祥这几天的示好，也没有再次拒绝，刘乐芬和孙少华一颗纠结的心也暂时安放下来。
只要今天能顺利手术，保住李湘蕊的性命，李建龙和王翠莲就能原谅自家儿子一半！
将功补过嘛！
只要李湘蕊身体好好地，亲家公和亲家母还能再揪着儿子的那点错误不放？
心里这样想着，刘乐芬和孙少华在暗地里取得一致结论后，这段时间在医院里对待李湘蕊是前所未有的殷勤。
李湘蕊在孙家结婚四年得到的温暖，也未必有这七天的嘘寒问暖多！
现在，术前准备已经全部就绪，只等着李湘蕊进入手术室。
李湘蕊在众人心思各异的陪同下，下意识地按住自己的肚子，脚步如同灌了铅，一步一步朝着前方走去。
那逼仄的廊道如同一只张着大口的巨兽，一点点将李湘蕊的身影吞噬。
林依和王翠莲小心翼翼地陪在她的身边，机械着步子一点一点往前挪。
十几分钟后，这个不该到来的孩子，这个意外坠落凡尘又被天使收回去的孩子，这个被她父亲忽视直接扼杀的孩子，这个造成自己终生混乱的孩子……终于要被强制着离开这个世界了……
李湘蕊的脑袋低低地垂着，烦乱的发丝遮挡着苦痛的眉眼，干瘪白皙到近乎透明的掌心里，躺着一张大大的彩超照片。
照片里，胎儿已经落地生根，弯弯小小，乖乖地蜷缩在那里……
是那么……那么的可爱……
李湘蕊的眼泪再也无法抑制，最后的关头，她还是忍不住了……
“吧嗒……吧嗒”……
那无声的眼泪直直地流下来，滴落在彩超纸片上，那一个一个泪点在纸上不断地滴落、扩大，最后晕染成一片一片的模糊……
林依心里酸涩难忍，将李湘蕊轻轻地拥在怀里，让原本坐在椅子上呆呆愣愣、甚至一动不动的湘蕊，心里能够好受一点。
此刻的湘蕊已经完全进入了自我状态，将纸片紧紧地捏在手指贴在心口，李湘蕊发出悲恸却无声的哭泣，全身剧烈颤抖到近乎痉挛……
“宝贝……对不起……对不起……”
“妈妈也想留下你……妈妈却无能为力……”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爱你……”
整整七天，她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整整七天，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对这个孩子有多么的不舍……
这个孩子来得是那么的意外，给她造成了那么多的痛楚；这个孩子走得那么决绝，任她用自己的生命挽回都留不住……
她清楚的记得，当听说国家政策即将放开的时候她是多么的欣喜；她清楚地记得，当她在机器里看到她的时候，她的心是多么的柔软。
但是她知道，现在，这个孩子将再也不属于她了！
即使她每天祈祷，百般努力，这个孩子也再也不会重新回到她的身边了！
这辈子，她的生子梦，已经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