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苦乐参半，是人类的宿命

  *
  陆飞家。
  门口已经堆满了人。
  都是前来慰问的小茅村村民。
  村里有个不成文的习惯。
  谁家有事，出事了，全村人就会登门。
  遇到喜事大伙一起开心，喜庆的气氛热火朝天。
  遇到百事大家一起哀伤，分担主人的痛苦和悲伤。
  小茅村是团结的。
  只有少数人，像老孙头这样的搅屎棍，不多。
  陆家门口叽叽喳喳，男女声音杂乱。
  陆飞父亲到底情况如何？听不出来。
  汪真推开人群走进屋内。
  屋内也站满了人。
  没有看见他父亲，也没有看见陆飞本人。
  卧室里有人进进出出，有人摇头，有人唉声叹气，有人摆摆手。
  看样子，兆头不好。
  汪真终于听到一个老人说：“快了！准备后事吧。”
  在人缝里，汪真看见了陆飞的背影。
  他跪在父亲的窗前，紧握父亲的手，将额头贴在父亲的脸上，无言。
  汪真就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幕，眼泪飚出来了。
  父子之间的情感，是天下最真诚的，最打动人心的。
  他从来没有发现陆飞对父亲的依恋如此深刻。
  对于叶大勇，他有很多误会，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可是对于自己的亲生父亲，汪真的记忆已经模糊了。
  父亲这个伟岸的形象，在他的心中，是那么生疏。
  望着眼前的场景，汪真突然意识到，年迈的叶大勇和汪兰芳有一天也会面临这样的发生。
  对于这对抚养自己的父母，汪真此刻升起更多的是亏欠之心。
  他欠他们的，已经太多了。
  陆飞的母亲受不了打击，已经卧床不起，躺在床上除了呻吟，什么也做不了。
  另一个房间的大哥，泪眼婆娑，可是不敢哭出来。
  他的未来已经陷入绝望，活下去是一件很恐惧的事情。
  人群除了看望他的父亲，还有他的母亲。
  这一刻忽略了他的存在。
  他想过死，已经想了千遍万遍。
  可是连死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他没有能力拿到一把菜刀，也没有能力将头撞在墙上，更没有能力站在楼顶。
  他已经丧失了一切自杀倾向的能力。
  如今父亲躺在另一个房间，奄奄一息。
  唯一能照顾自己的母亲病倒了。
  他很想喝一口水，可是无人。
  不经意间，当别人都在关注陆飞父亲的时候，汪真发现了陆飞大哥躺在床上，孤单无助。
  他悄悄地走进房间。
  床上还盖的是夏天的床被，太薄了。
  而他看上去整个冬天都没有洗过澡，没有刮过胡子，也没有洗过一次头。
  灰色的衣服已经发黑了。
  “大哥。” 汪真鼓起勇气，认真地喊了一声。
  陆飞大哥还沉浸在悲伤中，眼泪遮掩了他的视线。
  汪真用纸巾擦去他的泪水，将他的身子靠在床背上，就这样坐了起来。
  看上去，舒服了许多。
  当汪真触摸他的时候，整个人的骨头是软的，没有力量。
  一个躺在病床上不能自理的男人，一躺就是8年了。
  这是什么感觉？汪真不敢想。
  要是换了是自己？如何面对？汪真也不敢想。
  人间的疾苦汪真尝的并不多，就像这种，他只是一个旁观者。
  命运是垂青他的，没有给予他太多苦难。
  可是有人会经受这些。
  我们活的轻松，是因为有人替我们承担着。
  汪真仿佛学会感同身受，换位思考。
  这带给他的启发不小。
  “大哥，我帮你洗个澡，出去晒晒太阳。” 汪真提出建议。
  “水，给我一口水。” 大哥只需要一口水，他没有过多的奢求。
  汪真递过水，就开始收拾大哥的床铺，从柜子里找到了厚被子，给换了。
  虽然大哥拒绝，经不起汪真的劝告和鼓励。
  让他有了一丝希望，要好好活下去。
  大哥配合汪真，很快换好了干净的衣服，刮掉胡子。
  从上到下焕然一新。
  整个人一下子少了病态感。
  “走。” 汪真推着轮椅，决定带着大哥出去。
  这个大门，他已经8年没有出去了。
  老父亲在家的时候，抱不动他，只能躺在床上。
  吃喝拉撒一切都在床上解决。
  人群又将目光转移到了大哥的身上。
  “你看，人家的病快好了。” 有人看着大哥的全新面貌。
  “人是需要照顾的，越照顾越好。”
  “是呀是呀，父亲不在了还是要好好活着。” 还有人鼓励。
  …
  三言两语的话，多数都是鼓励大哥好好活下去，最好能站起来，变成一个正常人。
  这是大哥的理想，但是太遥远了。
  他觉得很不现实。
  可是汪真却听到心里面去了。
  他双手搭在大哥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道：“要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我从没有如此奢望过，医生已经给我下了死刑了，那是不可能的。”
  “要不，咱们打赌，你一定能站起来。”汪真肯定是不服气。
  有时候他骨子里总有一个力量，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喜欢挑战。
  挑战不可能。
  为生命创造奇迹。
  “不赌。” 大哥直接拒绝了。
  “我赌，我坚信你可以站起来。” 汪真望着远方的地平线。
  太阳正在缓缓落下去。
  可是他知道，那里正是希望的摇篮和太阳东升的地平线。
  大哥虽然拒绝了，当他看着太阳在西边的天空，还是那么耀眼的红，他的心情已经开始变了。
  嘴角上扬，眼睛里硬是挤出了一线光。
  好心的邻居已经在陆家院子里搭起了帐篷，摆好了桌椅。
  为前来慰问的村民提供了方便。
  还有一些亲人在厨房里忙活着。
  主动帮忙烧火做饭。
  哀伤中伴有温暖。
  痛苦中带有欣喜。
  人间苦乐参半，是人类的宿命。
  直到太阳西下，红色被掩埋了。
  刮起了凉风，大哥才回到屋内，躺在暖和的被窝里，握紧汪真的手，激动的无法表达。
  汪真知道，他不希望自己离开。
  他需要有人陪伴。
  一个像汪真这样的人。
  “大哥，以后每天我都来看你，陆飞没时间，我照顾你。”
  汪真当着大哥的面立下誓言。
  从今往后，他要担起这个责任。
  照顾大哥，不为别的，也不为陆飞。
  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份愿望。
  他想做点什么，为了他人，这是汪真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