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猎狼
五位骑士伏在坐骑背上，穿行于风雪之中。
他们坐下的骑兽五花八门，有健壮耐寒的长毛北地马，有足垫厚实的银狼，甚至还有一匹全身黑色，四蹄着火的马型魇兽。
骑士们踏碎朔风，所过之处积雪飞溅。
“你没骑过马啊？希奥？”
魇兽的驾驭者是查尔敏，她催动坐骑靠近杨庭深：“说了让你和我同乘还不肯，害羞啊？我上过的男人比你认识的都多，我的经验一定可以抚平你的恐惧。”
杨庭深是被固定在北地马鞍座上的，从未骑过马的他此刻胃里翻江倒海，苦不堪言。已经被颠得七荤八素。
面对查尔敏的吐槽，他只能勉强笑笑，不敢张嘴说话。
骑马真不是个好活，以前看电视电影，那些骑士潇洒的身影误导了他，在马背上还能开弓射箭，简直是神话。
早知道就不逞强了，出发时就说自己没骑过马好了，非要装个比，现在追悔莫及。
“别说了，查尔敏，”科蒂诗单手挽着银狼的缰绳，忧心忡忡地抬手丢了一个风盾，试图帮助杨庭深缓解压力。
“啵~”
“啧，麻烦，”科蒂诗甩着手：“这都快到了，希奥再出个好歹咋办？”
“前面停下。”斯提蕾的声音飘忽，在道旁的林间响起。
猫女没有骑马，她身形轻灵地从一棵棵大树的树杈上纵跃，速度一点也不比影心卫队慢，只有肉眼可见的一道模糊黑影，时不时在林间惊鸿般掠过。
杨庭深艰难地摆摆手，示意不用。
“有尾巴，清理掉。二波准备。”斯提蕾跳到前方一棵大树上，打了个手势。
“有吗？我怎么没注意到？”
“哎呀，你就只顾着对希奥发浪，一点警觉性都没有呢。”
“翅膀给你揪了信不信？”
前方是一个急转弯，打头的玻尔曼斜拉缰绳，座下北地马甩着尾巴偏身，后腿斜刨雪地，瞬间作出一个漂亮的180度漂移。
队尾的玻莱曼在高速奔驰中一勒马，她的坐骑长嘶着人立而起，在玻尔曼冲到身边的同时完成了掉头。
俩人就这么朝后方冲去。
真能秀啊……杨庭深由衷地竖起大拇指，服了。
嗷——呜~身后的林间，这时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嗥。
查尔敏拽着杨庭深的马缰替他完成转向，路边有一块空地，查尔敏示意了一下，三骑放慢速度小跑过去。
杨庭深走到空地上坐下，终于能好好地喘一口气出来，总算能说句囫囵话。
“什么尾巴？”他喘着气向后张望：“狼群？”
“波特尼的探子，狼族斥候。”查尔敏解释：“真能耐啊，撒到这来了，大老板都快打到他们大本营去啦，纳伊夫还有心思往这里派斥候。”
“不太可能，防线过不去的，那些小狗狗应该是和本阵失联了。”科蒂诗拿出杨庭深包的一个包子，吃的腮帮子带渣，说话含糊：“听声音有七八个，一个小队。”
“就知道吃！什么馅儿的？给我一个！”查尔敏扑过去抢，和科蒂诗厮打起来。
原来斯提蕾说的尾巴，是波特尼的斥候。
如果只有个位数的话，这些军中精英还真不太容易被发现，杨庭深点点头。
大老板，这是影心对威尔夫的称呼。
杨庭深开始不太理解，后来才知道。影心是斯提蕾的私人武装，虽然名义上是北方军团影心小队，但她们却是挂靠性质。四个人没有军衔，不领军饷，收支自负。出动影心，是需要付钱的……她们干的是包活儿。
但是只有二玻姐俩和斯提蕾去阻击斥候……他看着在雪地上为了抢包子而扭打成一团的查尔敏和科蒂诗，觉得她俩有些过了。
队友去拼命，这俩在这抢吃的……结账时劳务费怎么算？
斯提蕾轻盈地落在两个打架的部下身边，从雪地上捡起一个掉落的包子咬了一口，发现是素的，就露出嫌弃的表情。
不过想想，有比没有强，她也不劝架，啃着包子就朝杨庭深走来。
得，斯提蕾也没去，就去了俩。
“好点了没？”她一屁股坐在杨庭深身边：“没骑过马你早说嘛，我就申请一辆车了，又不贵。”
影心收钱办事，但如果要调用军中资源，就同样要付钱给军队。
“只有她们两个去，没问题吗？”杨庭深朝来路抬抬下巴。
“担心这个？别说一个小队的狼族斥候，来一个中队，二玻也能把它们灭了。”
雪下的林中，一场刚开始没多久的战斗，已经快结束了。
斥候队长是一匹外形近人度很高的狼人，兽人种族中，外形近人度越高，代表着个体实力越强大。
像斯提蕾这种兽人族顶级强者，如果戴上帽子藏好尾巴，不在强光之下，那她看上去就是一个有着墨绿色瞳孔的漂亮女孩。
这位追踪影心小队的斥候首领全身鬃毛乌黑，身穿锁链甲，露在寒风中的四肢肌肉虬结，两只前爪上弹出的爪甲乌黑无光，其上竟然还有魔纹，它已经魔化。
头狼杂乱的胡须之后是一张狰狞的面孔，那张面孔此刻带上了非常拟人化的凝重之色。它刚与对手拼了一记，正剧烈地喘息着。
从麻木中复苏的右爪传来骨裂的剧痛，它知道自己一行遇到硬茬子了。
玻尔曼砍下去的弧形剑被一名灰毛狼人用轻盾格挡。
灰毛十分惊讶，面前这人类女子力量竟然出奇地大，一剑就能把它砍得单膝跪地，拿着盾牌的手都被镇麻了。
而攻击受阻的玻尔曼，果断松开剑柄，绕过灰毛的身侧，再度伸手刚好接住掉下来的弧形剑，持剑横着一撩，狼人半个身子带着皮甲被豁开一条大口子，血喷的到处都是。
灰毛踉跄着失去平衡，玻尔曼趁势用脚把它踹趴，揪着头顶毛发，利索地割掉头颅。
狼人斥候们都已经死了，全部枭首，强大的恢复力失去了作用。
头狼熟悉这种击杀手法，这活干的，明显就是自己的同行，斥候。
作为斥候中的精英，头狼知道，斥候之间的较量很少有你来我往的繁琐招式。
面对斥候，只能失误一次。
那个喜欢主动进攻的凶猛雌性人类已经开始从它的部下口中敲掉牙齿，这是人类军队屠戮兽族勇士之后的记功凭证，头狼气得浑身发抖。
但是它不敢轻举妄动，因为面前有一个和那凶手长的一模一样的女人在盯着它。
头狼判断，这两个雌性人类应该是一窝崽，一窝崽，代表着实力差异不大。
“玻尔，好了吗？”面前的女人回头和凶手说话。
就是现在！
头狼小腿发力，双爪交叉着斩向面前的敌人。
然而却斩了个空，紧接着背心传来触感，精钢链甲如同纸张一般被一道寒流刺破。
那股冰冷甚至压制了痛楚，极为流利地从后心斜向下扎入，几乎把内脏光顾了一个遍，然后一截剑尖从小腹冒出头，就像是蛇信一般，又迅速地缩回去。
紧接着它感到脖子一凉，眼前的景物飞速旋转起来。
面前几步就是灰毛部下的金属圆盾，靠在灰毛的尸体上，像一面镜子。
而头狼从中完整地看到了自己被杀的过程。
那个雌性人类在它抓过去的时候并没有后退或闪躲，而是迅速前冲，双膝着地，同时上身大幅度后仰，几乎折叠于小腿之上。
就这么险之又险地躲过它的攻击，然后从它胯下滑过去，又紧接着从地上弹起来，在空中头也不回地反手出剑、收剑，然后旋身横斩，一剑枭首。
就这么简单。
“还少一个脑袋，我刚才给踢飞了，啊，在这。”玻尔曼捡起自己的战利品，掰开狼嘴敲掉牙齿：“齐活儿，走吧。”
“我……马呢？”
“吓跑了。”
“完蛋……要被扣钱了。”
“坎泽辛买两匹便宜的？”
“那是军马！死丫头，让你拴上你不听！！”
“我不是怕那些狼人跑了嘛……咝，别拧我~坎泽辛也有军马。”
“谁敢卖给你？编号也不对啊！”
“唉……”
姐俩聊着天，消失在风雪之中。
这里的尸体和战斗痕迹，很快就会被大雪掩埋，不知何时才能被人发现。
这是一场极不对等的战斗，个体实力根本不在一个级别。
查尔敏一手抓着科蒂诗的盘角，一手拿着战利品大嚼。
“讨厌！你还是队长呢，成天就会欺负我！那是希奥给我做的碎菌青菜馅包子，你不是不喜欢吃素吗！那你为什么还抢！？”
科蒂诗带着哭腔拳打脚踢，但是臂展的差距让她绝望。
“我饿了，而且，”查尔敏理直气壮：“什么碎菌青菜馅，明明是豆沙。”
“我就带了三个呀，一个胡萝卜鸟蛋馅、一个碎菌青菜馅、一个豆沙馅！我吃了一个胡萝卜鸟蛋的你就来抢！咦……不对，我的碎菌青菜包呢？”
“不知道，”查尔敏把最后一口咽下去：“回头再让希奥给你做就是了。”
“你们俩别打了！像什么样子！”斯提蕾淡定地擦掉嘴角的青菜渣，抬头朝二女呵斥道：“去看看二玻，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清理几只狼崽子而已……”
话音未落，垂头丧气的双胞胎就从树林子里钻了出来。
“怎么事儿？”斯提蕾奇道：“怎么走着回来的，坐骑呢？”
“跑丢了……”玻莱曼沮丧地说。
“军马啊那是，不怕野兽和兽人的，怎么会丢？”
“那个斥候首领是中阶魔化狼人，嗷呜一嗓子马就吓跑了。”玻尔曼尴尬地侧过头，众人这才注意到，玻尔曼耳孔中有干涸的血迹。
中阶魔化兽人，嚎叫声是可以造成物理穿刺伤害的。
“……你说说你们，咱就不能拿一次全报酬吗？非得出点事扣钱？”斯提蕾点点头，掏出一本皮面手账，一边数落四个不靠谱的部下，一边刷刷刷地写，写完了从领口里拽出一个项链，抠开盖子，呵一口气，咄咄咄在纸张上连盖三下。
三个萌萌的小猫爪印章，却代表着很高的机密度和紧急度。
“二玻骑希奥的马回去，把情报交给处里，小敏带着希奥，我们继续出发……希奥，你怎么样？”
杨庭深看了看惊喜交加，眼中都要滴出水来的查尔敏，心说我能怎么样？
由于他在一路疾驰时不懂配合马的动作，加之被固定在马鞍上，身体太过僵硬，所以杨庭深刚才有一部分骨骼甚至脏腑，都是移位的。
现在他深呼吸并感受一下，竟然全部正常，犹如新生，他不禁惊叹于这强大的恢复力。
“没问题。”杨庭深示意自己可以。
“坐在我后面，抱着我的腰~”查尔敏翻身上了魇兽，居高临下地向杨庭深伸出手：“抱紧点哦~”
杨庭深走过去，他发誓自己从魇兽眼中看到了鄙视和不屑。
魇兽打了个响鼻，一股子熏人的硫磺味夹杂着黑烟从面甲的缝隙间钻进去，糊了杨庭深一脸。
语言大师杨庭深听懂了那个响鼻的意思。
“菜鸟~”魇兽说，而且听声音像是个流里流气的小痞子。
“出发。”斯提蕾窜上路边一棵最高的大树，眯眼看向前方。她超强的目力穿透风雪，风雪那边，一些建筑和城墙的废墟已经隐约可见。
坎泽辛，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