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只想让我死
林叡如何不知，孟家所谓“等明年”是缓兵之计，而很多事都逃不过“夜长梦多”。
林修远怒火消歇后，冷静下来，“你娘在给孟宸宇治病，一定是她暗中搞鬼！等她走了，再做打算！”
“娘去边关，会不会找不到舅舅就不回来？”林叡蹙眉道。
林修远眸光阴鸷道，“那就祝她早日找到沈枫的尸体！得个心安！”
林叡也不希望沈枫活着。沈翎不认他这个儿子，她有更多人撑腰，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
“姑姑，我也想去！带我去吧！”穆屾抱住沈翎手臂，眼巴巴道。
旁边端坐的穆远舟轻咳，“小山，别闹。你姑姑是去做正事。”
沈翎微笑道，“下次若出去游玩，一定带你。”
穆屾叹气，“我知道。如果我能一下子长大就好了。小孩子真麻烦，太弱了。”
沈翎捏了一下小孩子白嫩嫩的脸蛋，他便眯眼笑起来，“舅舅最喜欢捏我的脸。”
穆远舟再三叮嘱沈翎注意安全。
穆家祖孙刚走，秦铖来了。
“大嫂……”他神情复杂，“外面都传，你为了追随大哥，命都不要了。”
“军医又不需要打仗。”沈翎淡淡道。
秦铖深深叹气，“无论如何，我佩服大嫂的勇气！希望大嫂此去，千万保重身体。”
沈翎见秦铖欲言又止，蹙眉道，“你想说什么直说。我很忙。”
秦铖却突然起身告辞，“那我就不打扰了。”
……
回到安国公府，颜歆月迎上来问，“那件事，跟她说了吗？”
秦铖拧眉，“我说不出口。”
颜歆月面色一沉，“这有什么说不出口？她最厌恶你爹，又素来行事乖张，你只要说了咱们的意思，她肯定会答应！她若宣扬出去，我们不承认便是，也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沈翎没猜错，秦铖去将军府，的确有事。
颜歆月得知沈翎要去边关，便叫秦铖去暗示她：不妨趁机除掉秦华信！
他回不来，对大家都好。只要秦华信没了，安国公府永远都是沈翎的家。
秦铖去是去了，但到底没敢说。
一来秦华信再不堪，这种行为也是弑父。
沈翎厌恶秦华信，是因他作为父亲对秦铮不负责任，甚至带给他诸多伤害，间接害死他的母亲。
秦铮有弑父的理由。但秦铖没有。
二来秦铖知道，沈翎想做的事，没人能阻止。而她不想做的事，谁说都没用。
“算了！”颜歆月沉声道，“你跟长信侯府的薛三公子关系如何？”
秦铖愣了一下，“不如何。娘问他做什么？”
“你不是最喜欢交朋友？寻机会请他来家里做客。”颜歆月正色道。
秦铖只觉莫名，“为何？”
“你跟你爹一样，就知道玩乐。”颜歆月蹙眉道，“你三个妹妹的亲事一个都没着落。娘看来看去，那位薛公子真是不错。”
秦铖又是一愣，“我的亲事还没着落呢！”
颜歆月瞪了秦铖一眼，他转身跑了，“我头疼，明日去找薛清泽看病！”
……
“清泽，你突然决定带队去边关，莫不是因为秦铮的遗孀？”
太医院院首胡慈航，须发雪白，身量不高，很瘦，眉目温和。
薛清泽正收拾药箱，闻言手一顿，蹙眉道，“是跟她有关，但并非师父想的那样。秦铮是我的朋友，就算他不在了，我也不会对他的夫人有那种念想。”
胡慈航却含笑摇头，“你太循规蹈矩。你就算喜欢秦铮的遗孀，也没什么。”
薛清泽拧眉，“没有的事。只是沈翎放着太医不做，决定去做军医这件事，让我突觉惭愧。我一直以来太安逸了，曾想外出游历行医，却瞻前顾后始终未成行。沈翎一个女人，都有勇气去做军医，我也应该迈出这一步了。”
胡慈航轻抚白须，赞赏道，“你这么一说，为师明白了。年轻人出去走走是好事，待到为师这把年纪，身子骨不行了，想去也去不了。”
薛清泽归家，告知父母他要去当军医，但等这场仗打完就会回来。
正在逗弄鹦鹉的薛父拧了眉。
正缝制荷包的薛母愣住了。
预料之中的激烈反对并未出现。
薛母拉住薛清泽，神色纠结道，“小泽啊，你跟娘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那位传闻中的秦夫人？才听说她要去，你突然决定也去……”
薛清泽摇头，“娘不要胡说。”
他把对胡慈航说的话，又讲了一遍。
“哈哈！”薛父骄傲道，“很好很好！盛京谁不夸我儿最上进！去吧去吧！”
薛母瞪了薛父一眼，他立刻收敛笑容，转身继续逗鹦鹉。
“小泽，你少拿冠冕堂皇的话搪塞娘。”薛母轻哼道，“你对秦铮的夫人，真没别的想法？娘不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秦铮喜欢的，肯定是好姑娘。如今秦铮不在了，这个可以有。”
薛清泽幽幽道，“娘，这个真没有。”
薛母失望扶额，“相公，小泽啥时候才能开窍啊，真是愁人！”
薛父连忙过来安慰。
薛清泽正要走，又被薛母叫住，正色道，“你决定要去，娘不拦着，活着回来就好。秦夫人已是太医院的人，你要多关照她，莫让她被人欺负。”
薛清泽应了一声就走了。
薛父惊讶道，“夫人这么喜欢那位秦夫人？”
薛母点头，“她多有意思啊！真是个女中豪杰！我可太喜欢她了，原跟孟夫人约好，下次秦夫人去给孟小宇施针的时候，我也过去见见，谁知她明日就要去边关了！”
薛父呵呵一笑，“小泽真看上秦夫人，你能同意？”
“他喜欢就好，我有什么不同意的？”薛母微叹，“我倒担心他看上人家，人家不喜欢他。可怜秦铮，那么好的孩子，说没就没了。我原先一直怀疑小泽其实爱慕秦铮来着，没敢问他……”
薛父嘴角抽搐不止。
……
晨雾蒙蒙。
沈翎在医官院门口下车，就被抱住了手臂。
是医官院考试那日在门口排队遇到的梅岚。
她着白色男装，依旧掩不住曲线玲珑的好身材，不施粉黛的脸明媚动人，玉冠束发，手持儿臂长的铜药杵，其上挂着一个平安结。
见沈翎看过来，梅岚晃晃手中药杵，微微扬起下颌灿笑道，“本公子的折扇！帅不帅？”
沈翎认真点头，“帅。”
不等她问，梅岚便竹筒倒豆子般说起她为何加入军医队伍。
家里反对她学医术，反对她参加考试，更不同意她去当军医。
“我爹娘只想让我早点嫁人！”梅岚轻哼道，“我才不要！嫁人有什么好？给男人生孩子，九死一生，偏孩子只能跟男人姓，还一定要生出儿子才算圆满。图什么呢？我娘到处寻医问药，去年又拼死给我爹生了个儿子，是我亲手接生的。当时我娘抓着我的手，说她可以死，她心心念念终于得来的儿子一定要活着。简直恐怖！”
这种事，沈翎前世今生都见过，且不少。
“我从小就被我爹叫逆女，无数次想打死我。”梅岚笑嘻嘻道，“但我姑母最喜欢我，她是皇后，我家姑母最大！她支持我学医术，我爹反对没用！这回也是我进宫找姑母，才能跟你一起去边关当军医！”
“我本来只是想当太医。一听说你要当军医，我也可以！其实小时候我的梦想是学武功，长大当女将军，我曾经还找你男人拜师来着，可他根本不理我。也许是误会我看上他了。”
虽然只能算刚认识，但沈翎跟梅岚一见如故。
除了她们俩，另外三位被选中的医官都是男的。
其中一位看向沈翎的眼神十分不善。
“那位是医官院院首的儿子宋志鹤。他原本对头名志在必得，谁知被你压了一头。选中的名单没他，是因为你决定要当军医，我姑母又支持我去，皇上放话就让前五名去。”梅岚小声说。
宋志鹤见梅岚看向他，脸色立刻阴转晴，冲她露出一抹自以为温柔的笑。
他身材中等，样貌中上，但穿衣打扮有点用力过猛，不笑还好，一笑显得油腻。
梅岚偏头，几乎跟沈翎贴着脸道，“他跟我表白过三回，我都直言拒绝了，看样子还没死心。真烦！”
沈翎：她只能说，宋志鹤很自信。
薛清泽出现，沈翎以为他是来交代注意事项，谁知他只说了一句，“准备出发吧。”
梅岚冲她的丫鬟摆摆手，拉着沈翎上了将军府的马车，“我还有好多话跟你讲！”
薛清泽看到这一幕，有点惊讶，但随即又觉得梅岚会喜欢沈翎再正常不过。
马车动起来。
“那位薛太医，”梅岚提起薛清泽，“我姑母曾觉得他很适合我，门当户对，我们若在一起，还可以切磋医术。”
沈翎挑眉，“确实。”
“我跟我姑母说，我俩都学医，若是在一起，将来相看两相厌，可能会互相给对方下毒。反正我会！”梅岚忍不住笑，“你会不会觉得我脑子有病？”
沈翎摇摇头，“不会。我给林修远下了让他不举的毒。”
人心易变。成亲对女人而言就是一场豪赌。
梅岚眸光大亮，“我就知道！”
两人兴致勃勃讨论起让男人不举的药方来。
全程竖耳听着的青辞：太可怕了，可千万不能得罪她们！
……
从未出过远门的薛清泽，第一天夜里就水土不服，上吐下泻。
沈翎听到动静，拿了她自备的药送过去。
其他人也都起来了。
“梅小姐，你发现没有？那两位……”宋志鹤凑到梅岚身旁，言语暧昧，意有所指。
“哪两位？”梅岚微笑，艳光四射。
宋志鹤看得眼睛都直了，低声说，“你是不知道，那个姓沈的，早跟薛太医勾搭上了！秦将军尸骨未寒，薛太医就登门入室好几次！那个女人能考中头名，你以为是靠她自己吗？别开玩笑了！是薛太医透题，帮她作弊！”
“你爹帮你作弊？”梅岚神色惊讶。
宋志鹤皱眉，“我是说薛太医帮那个女人作弊！”
“看来你有证据，那稍后我们一起去找薛太医问个清楚！”梅岚神色一正。
宋志鹤面色一僵，“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人家有名字，叫沈翎，你叫秦夫人也行，什么那个女人？你这个男人简直不知所谓！”梅岚话落也进了薛清泽的房间。
……
薛清泽服药后，沈翎又给他扎了几针，他感觉舒服多了。
“多谢你的药。你们沈家的针法，确实厉害。”薛清泽脸色发白，还有些赧然。
他内心里有跟沈翎较劲的意思。觉得她能做到，他也可以。
谁知刚出发就差点倒下，自觉丢脸。
“薛太医想学，改日我可以教你。”沈翎淡淡道。
梅岚连忙说，“我也要学！”
“好。”沈翎爽快答应。
“薛太医，那个宋志鹤特讨厌，刚刚还造谣你跟沈翎的关系。”梅岚直言不讳，“不行让他回去吧，反正他本来也不想来！”
薛清泽面色一沉，“我明日找他谈谈。”
皇上下令选的人，不能无故遣返。以宋志鹤的脾气，到时候定会大做文章，麻烦更大。
翌日薛清泽单独找宋志鹤聊，只问他是否对沈翎有意见。
宋志鹤矢口否认，说他跟沈翎不熟，不敢太热情，怕出现不必要的误会。
……
沈翎每天夜里都和衣而卧，枕下放着刀，提防靠近的每个陌生人。
但离开盛京五日，风平浪静，并没有出现刺客。
这天正行路，突听有人呼救。
梅岚掀开车帘往外看，就见大路边的林子里有一对男女。
虎背熊腰的男人把衣衫不整的女人压在身下殴打，骂骂咧咧道，“你爹收了老子的钱，你还敢跑？！让你跑！你跑啊！”
梅岚怒喝一声，“住手！”就要冲出去，被沈翎拉住了。
薛清泽下令停下，叫几个随行的护卫前去制止暴行。
施暴者见官兵出现，爬起来往树林深处逃跑，很快不见人影。
被打的女子浑身是伤，看不出本来模样，跪地苦苦哀求道，“求求大人，带我离开这里……不然我会没命的……”
梅岚让把女人抬进她的车里，“先带走，我给她医治，治好再说！”
薛清泽见沈翎没露面，直觉有些奇怪。但既不能耽误行程，也不能不管那个可怜的女人，便叫人把她放进梅岚的车里。
梅岚这几日跟沈翎形影不离，一直坐将军府的车。
这会儿她刚回到自己马车，薛清泽正要下令继续出发，却听梅岚的丫鬟一声尖叫，“小姐！”
方才被殴打得无比凄惨的女人，用丝带勒着梅岚的脖颈，将她拽下马车！
随行护卫很快围住两人。
薛清泽狠狠拧眉，“你是何人？为何挟持梅小姐？”
鼻青脸肿的女人高声道，“我要的是秦铮的夫人，让她跟我走，否则我就拧断这个女人的脖子！我数三声……”
沈翎：……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经典的苦肉计，非常好用。
薛清泽也瞬间明白沈翎为何没露面。
“沈翎！是你的仇家！你要眼睁睁看着梅小姐没命吗？”宋志鹤义愤填膺。
沈翎下车，平静道，“我是秦铮的夫人。放开她，我跟你走。”
“叫他们都让开！”女人厉声道。
眼见梅岚面色惨白，已发不出声音，薛清泽只得下令护卫让开路。
女人挟持梅岚，退到她不久之前被殴打的树林中，逃跑的施暴者出现在她身后。
“秦夫人，你乖乖过来，跟我们走，其他人都会平安无事！”女人冷声道。
沈翎走过去，平静道，“你们是凉国人吧？”
薛清泽神色陡变。
“抓秦铮的遗孀当人质？看来我相公死了，你们凉国想侵略尧国，依旧很不顺利。”
说话间，沈翎距离女人只剩不到两米。她驻足道，“放人！”
那女人松开手中丝带，一把将梅岚推倒在地，跟男人一起，朝着沈翎抓过来！
两声惨叫接连响起，那对男女都捂住了眼睛。
而沈翎俯身拔出靴子里的匕首，一手一个，分别刺中那两人的膝盖！
刚喘过气的梅岚目瞪口呆！
带人冲过来的薛清泽也傻眼了！
不远处的宋志鹤见沈翎双手持刀转过身来，满手的血，不由后颈一凉！
林中的邹衍满意点头，又隐身了。
青辞一脸淡定：他家夫人看着温柔，武功也一般，但杀人特别狠！第一次见面他跟主子就见识过了！
“你没事吧？”薛清泽眉头紧锁，望着地上痛苦挣扎的两个人，“你如何知道他们是凉国人？”
沈翎淡淡道，“我别的仇家，都只想让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