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善与爱

  梦境不知为何骤然破碎,但星期日在坠落的时候却看到了一道亮眼的赤红刀光和无数条条交错开来的弹道。
  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等待坠落结束,明明他已经让梦主将那位虚无令使驱逐,但还是出现了这种意外。
  时间未到,星期日想刚刚突然出现在在会议桌上上的邀请函,难道,我和知更鸟所期待的那片乐园就如同幻梦,就这样的难以实现吗?
  那是在只有黑白二色形成的世界中唯一的红,或许,漫溢出来的刀光还微微向外侵染着匹诺康尼的天空,使得天空泛出一片浓郁的粉色夕阳。
  可是,为什么,我看到的东西全都静止了?就连那片粉色的夕阳……等等,既然梦境已经破碎,我又怎么能看到如此完整的,粉雾?
  “聪明的孩子,”看着星期日找回身体的重心,踩着粉雾中无形的精神丝站稳,虫母满意的看着这个天环族生命,“你好,未曾受到繁育照拂的生命。”
  星期日沉默的看着面前这个由粉雾形成的虚影,又一个意外出现了,而他只能孤立无援的待在这里,听着某位伟大的存在打乱他的计划:“你是谁?”
  粉雾形成的人影似乎笑了下,紧接着,虫母倾身向前,贴近了星期日,但他们之间依旧留存着足够的空间,这种不着痕迹的温柔让星期日小小的松了口气。
  星期日原本还陷在计划中道崩殂的遗憾中,又因为自身受困于此而略显焦虑,但这些情绪全部都在那粉色人影说出的话中被消耗的一干二净,只余……
  不,这甚至都不能算是恐惧,那些原本应该填满星期日思想的情绪空荡荡的挂在那里,就如同被吊死之人的尸体随着微风吹拂却只留下一片死寂。
  “我是繁育星神欧西德·曼提斯,”虫母阅读着星期日的思绪,品尝着他压抑已久的情感,“当然,你也可以叫我虫母,不过……”
  “是你暂停了时间。”星期日打断了虫母的话,他不知道这位星神出现在他面前是为了什么,他尝试移动自己的身体,但那些轻薄的粉雾牢牢的抓着他。
  这是星神的垂迹,并非那下意识的一瞥。
  星期日曾听闻繁育一脉崛起之前曾向秩序星神太一寻求帮助,而秩序拒绝了繁育,他立即想到自己身上还带着秩序的力量,莫非,这就是这位星神想要的?
  “容易多思的生命,我并非是为了你身上的秩序而来,”虫母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这片梦境可以容纳的繁育实在是太少了,“我只是来此,给笼中的小鸟指明另一种未来。”
  星期日怔住了,按照语境来判断,这笼中鸟一定是用来形容自己的,但他却不知道困住他的樊笼在何处,他闭眼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那么,您需要我做什么呢?”
  虫母的面容已经很清晰了,祂能看到星期日在避免和容貌愈发清晰的祂对视,警惕的孩子总是能得到更多的机会去察觉危险,但这没用。
  虫母的黑发散落下来,祂身型一闪就使得星期日和自己相贴,虫母将双臂架在星期日的肩上,将他的头拉下来直到那双金色的瞳孔中能映出自己的脸。
  “我美吗?”虫母向着星期日问出这个问题,接着祂轻轻的吻在星期日的眼角处,星期日眉头皱起,但他的视线完全无法离开虫母的脸,“繁育美吗?”
  真的很美,虫母从星期日繁杂的思绪中读出了这四个字,繁育当然是美的,就连纯美都如此赞叹过。
  生命被孕育的过程总是神秘的,在生命还不知道的时候,新生就已经替他们向这个世界打过了招呼。
  繁育星神会一一亲吻这些生命的眼角,令他们的泪水充满诞生的喜悦,在这片寰宇中,学会哭泣就是繁育星神对生命们的第一个祝福。
  这是个从未学会哭泣的孩子,看着跪坐在原地木楞流泪的星期日,虫母矮下身体拥住了星期日,然后祂将耳朵放在星期日的心口。
  纷乱的心跳声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得平缓而有力,没有从一出生就学会哭泣的孩子再度哭泣的时候都是无声的,无泪的。
  还不是时候,虫母慢慢的直起身体,双臂在星期日背后向上,缓缓地将这孩子在哭泣时也未曾弯下的脊背搂紧。
  繁育星神是宇宙中所有生命的至亲,这句话一直流传在各个星系间,但相信的人却不多。
  毕竟一位高高在上的星神怎么会关注着这片寰宇中,每一个如蝼蚁般苟且偷生的生命呢。
  但星期日是相信的,在他通过各种消息渠道和情报总结中了解到如同被浸泡在爱中成长的繁育令使们之后。
  只有爱着每个生命的星神才会将自己的孩子养育的如此善良,这里指的并不是强者对弱者的善和保护。
  而是作为一个普通人,能够拥有那种从内心深处发出的,无条件的,真挚的,让自己和他人都受益的品质。
  繁育令使们的事迹无疑不在显示,祂们的善如同灿烈的骄阳,平等的照拂着这片寰宇中的所有能称之为生命的存在,亦如人类,亦如蜉蝣。
  但无可否定的事实和短暂的人生经验告诉星期日,普通人的善良就是一种悲哀,它们本该是这世间最为美好的事物,可到头来却被人弃之如敝屣。
  “有野望的孩子,你也想成为太阳吗?”虫母轻轻的将手指点在星期日的唇角,顺着他的下颌线描摹着星期日灵魂的轮廓。
  星期日则握住了虫母的手,阻止了祂尝试解开自己衣领的动作:“你在,读我的心。”
  “是又如何?”虫母从善如流的停下了自己的动作,那只漂亮的手也老老实实的被星期日握着,祂跨坐在星期日的双腿上低头俯视,“天真的孩子,生命在我面前毫无秘密。”
  “我是星期日。”
  苍蓝色头发的青年将带着手套的手伸到嘴边,他咬住手套将手指从中解脱出来,许久未见阳光的手显得如此苍白,他将微微颤抖的手伸到虫母的脸颊旁等待着。
  虫母笑了,祂微微歪头,将脸贴在星期日试探着举起的手上,机敏的孩子总是会第一时间抓住机遇,而繁育,从不会拒绝生命的渴求。
  “您会怜悯我吗?”星期日将面前的人推倒在地,他撑着双臂与虫母异色的双瞳对视着这样问,但他的眼里尽是冰冷的拒绝,他不需要这种高高在上的施舍。
  虫母的黑发散落一地,更多的粉雾氤氲开来将二人笼罩在内,在这片时间的夹缝里,没人听得见钟表的滴答声。
  伴随着一声轻叹,虫母对这个明明一无所有却仍要坚持得到答案的生命感到万般无奈,但祂依旧回答了星期日的问题:“好孩子,繁育从未怜悯过任何生命,但我会爱你,就如同你心里所想的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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