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生辰
王显倒是从那日后，又坚持了几天，想与王晟归家，后面见王旲一直拉着王晟找蛐蛐，不想自找没趣，也就没有接着在外等候。只是放学后，还和王晟、王晏两人讨论一些徐夫子上课的内容。
琥珀中的沙漏缓缓流淌，时间悄然而逝。
农历腊月初九。
历经秋收，年假的气息越来越浓烈。今年的秋收，王家村大伙有个好收成，王晟归家的路上还听见村中的老婆婆在那里嘀咕着要多买些肉，请镇上回来的女婿好吃一顿。
以往在门口等候的王静静，今日却不见踪影。
王晟心里纳闷，眼中诧异推门进去，在院中搜寻一遭，也找不到王静静的人，连带着柳昭星也不在正堂里绣帕子。找着找着，王晟就找到了后厨。
母女二人并未发现王晟站在门口，还在那里激烈地讨论着对策。
“等等哥哥回来，我就先回房拿礼物。娘，你就趁着这个机会把长寿面端给哥哥，附上我今天下午精心从鸡舍里挑出来的鸡蛋，肯定美味极了。”
王静静大大的眼珠子在眼睛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不知又在想什么鬼主意。她的面上印着灶台下闪耀的火光，手不自觉一下一下拨动着柴火，又伸手从另一处拿来一截干木，想往火堆里放。
柳昭星连忙喝道：“别填了，别填了，火太旺，面要糊了。等你哥回来就只有糊成一坨的面疙瘩吃了。”
王静静听见面要糊了，立马把那干木丢回原位，手上往脸上一抹，擦着流下来的汗水。
虽然天气冷了，但看着王静静恨不得将头伸进灶台里的架势，也是应该会流汗，柳昭星阻扰几次，都没阻扰住王静静想给他哥的长寿面烧柴填火的心，要知道她可一般是看着干看着锅里的水不要溢出的活。
“娘，不要打断我嘛。”
这时的王静静，可不知道自己的模样。她着实像个贪玩的小花猫，打翻了墨水盒子，脸上白一块黑一块，调色盘里虽然只有黑白两色却调制出了五彩缤纷之感。
“我拿完礼物，哥哥刚好在吃面。我就上前罩住哥哥的眼，让他猜我给备了什么礼物。”
“小心你哥揍你。”
“哥哥才不会打我呢，我这么可爱。”
王静静说完，就自顾自乐了起来，黝黑的小脸上露出洁白的牙齿。
“噗嗤。”
王晟这回是真的忍不住了，直接笑出声。
“哥哥确实不会打你，但是你的小计划全被哥哥听见了。”
“哥哥！！！”
王静静这回就绷不住了，从面上的“囧”字就能看出心中的崩溃。
“哥哥，你可以装作没听过这件事情吗？”
这也难不倒王静静，直接又是一个主意，这话说得也让王晟本人猝不及防，不过还是配合捂住自己的双耳，说道：“哥哥确实没听见，哥哥也没看见静静脸花了，对对对，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也没来过后厨。”
王晟近十个月来锻炼初有成效，走起路来那叫一个健步如飞，立马就捂着耳朵从后厨里快步走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还忍不住哈哈大笑，拿着书的手也因此颤动几分。
没有多少时辰，院中传来了王静静极其惨烈的声音。
“我的脸！！！”
“哈哈哈哈。”
王晟放下书，本来想喝口水缓缓心情，平静一下好继续看书，这一下，水也喝不成全浇在地上，书也看不成，笑得抬不起头。
“晟儿！长寿面放在石桌上，来院中吃吧。”
他起身前往院中，脸上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王晟坐下，端起碗筷，往右望去，正好瞧见柳昭星润湿手帕，轻柔地给王静静擦脸，如果口中的话语更温柔些就好，想来王静静也会好受些。
“王大丫，你下次要是再敢把脸弄成这样，你就自己擦脸。”
“娘，你看看哥哥，他笑我。”
王静静被擦着脸，还伸头伸脑地打探他哥的神情，这不就犯了柳昭星的怒火。
“你再动，你自己擦脸。”
王静静也不动了，只是这眼睛也不停歇，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只有身子板是正的。
王晟小口吃着长长的面条，这长寿面上还放着王静静精选鸡蛋，除了口中的味道，吃到胃里更多地是暖意。
王静静折腾小半会儿终于将脸擦净，腾腾腾站起来，疾跑地飞马都抓不去她奔跑地辫子，在自己的屋内翻找，找了半天终于又腾腾腾跑了出来，只是这出来的时候，来到王晟跟前，才将手里的东西藏好。
“哥哥哥哥，你猜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生辰礼物？”
王静静望向王晟，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紧紧盯着他，无声催促王晟快快解答。
“嗯……静静让哥哥想想。”
王晟假装思索，实则逗弄王静静。
“哥哥想到了，是你天天拿在手中的蚂蚱？”
“错了。”
“那哥哥知道，一定是前段时间爹爹予你的小健子。”
“也不是。”
“唉，这可真让哥哥好想……”
“我知道了，一定是你随我去山角处捡的漂亮石头。”
“不对不对！！！”
王静静大力摇摇头，嘴里却小声嘟囔道，“哥哥真笨，这都猜不到。”
“哥哥想到了，是帕子！”
王晟没再继续猜下去，免得王静静给自己贴上笨蛋哥哥的标签。
“对啦！哥哥你看，这是我自己绣的！哥哥生辰快乐！”
王静静瞬间绽放笑容，掏出藏匿在衣襟中的帕子，递给王晟。
帕子上绣着不知是何物，似一团乱麻，但乱中又有它的道理。比如一处居然并连绣着一个鸡爪与叶子，其余的王晟也研究不出来了。
他将帕子放入自己的衣襟中，对王静静说道：“妹妹有心了，等你生辰，哥哥也送你一份礼物。”
“好耶！”
王静静开心地转了个圈，又坐在旁边看着王晟。
柳昭星忙完，也带着自己的生辰礼物走来。
王晟接过一看，是专门放学习用具的小小布袋。没想到母亲这么有心，他只念叨一次纸和其它三物放在一处，会卷起边角，自己的母亲就在生辰里解决这个难题，心里突然涌起酸涩感，眼角微微泛起潮意。他闭上眼，不想让眼眶的泪水流下。
柳昭星却担心道：“晟儿，你的眼睛怎么了？”
“没事。风大进了沙子，我缓缓。”
“你睁大眼睛，娘帮你吹吹。”
“没事，好了。娘，你看没事的。”
王晟睁开了眼，并且眨了眨眼睛，向柳昭星证明自己没事，柳昭星这才放下自己的忧虑。
王晟隔天起来的时候，才发现王文秋送来的生辰礼物。他模糊之间看见自己的木桌上居然放了个竹筒，拿起来定睛一看，这竹筒上还刻着自己的“晟”字，难怪王文秋前阵子找自己要了一张作业纸没还，这刻东西，少不得花费工夫。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地方，王晟罩着眼睛，昨天没流下的泪水终究润湿睫毛。
独身行走于人世间的他，终于有了牵挂，是一个名叫“家”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