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青松

  贾文涛怒火中烧,他能明显感受到周围同窗异样的目光。
  于是,他暂且按下自己的脾气,冷哼一声,瞥了一眼仍不搭理自己的两个人,随后起身离去。
  王晟与季少淮趁着这段时间,用完昼食。
  “王兄,你打算每月选哪几日修习射艺?”
  春秋时期流传下来的君子六艺,即礼、乐、射、御、书、数,如今在府学课程中亦有所体现。除却驾车,府学没有人力教导和场地练习,其它几项都有专门的老师兼职。
  书法知识与乐舞知识这两项选修,其余几项都是必修课程。
  教习射艺之人乃白学官,一人要教整个府学的一众生员,自是要好生安排。况且,长乐府府学之中,射圃位置有限,容不下两三百人一同授课。
  因而,新入学的生员要在入泮礼结束后的下午,将自己所选的一门选课与学习射艺的时间上报给白学官。
  王晟得知这个消息,路上与用餐时就细细琢磨一番,已然决定时间。
  故而,他很快接上话,回应道:“水曜日如何?”
  《尚书》中明确记载,以日、月、火、水、木、金、土依次排序,制订历法,七日为一周,称为“七曜”。
  阎学官所言,能供本届生员所选的时间唯有月曜日与水曜日,即周一与周三,他以每旬的第三日与第十日指代水曜日。
  王晟还是比较习惯一周七日的说法,故用曜日相称。
  季少淮立马反应过来,问道:“有何说法?”
  “说法倒是算不上,府学每旬一休。”
  王晟神色稍缓,他抿唇一笑,“说来惭愧,我不过是休假结束不想第一日便修习射艺罢了。”
  如果自己从小练习射艺就罢了,可不是,甚至身体近几年才好些。修习这门课自己倒是很感兴趣,就怕身体受不住。
  前几月肯定手酸背痛,所以,他往后推几日,至少先适应了府学上课流程再说。
  “原是如此。”
  王晟与季少淮详谈许久,直至院中分别。
  王晟也已经决定“书”“乐”两门中选哪一门作为自己的选修了。
  府学之中,所选课程需参加季考与岁考,连得两个最差也有废除廪生身份的危险,说是两个,其实在王晟面前只有一条道路可选,即“书”课。
  选择习乐之人,至少得精通一门乐理。
  王晟自知不符,而且短时间内掌握一门乐器,根据自己的时间安排,根本无法完成。
  王晟写完字条,放在一旁,站着看了两刻钟的书,方才歇了一会儿。
  末时二刻,王晟喊上季少淮二人一同递交给白学官。
  每种课程报名人数都是固定的,王晟不敢确定自己选的日子无人选,唯有早早了事,方可安下心来。
  翌日,晨光熹微。
  夏虫的低语逐渐退却,金黄的阳光铺满院落,屋顶的瓦片都因此镀上一层暖色的光晕。
  王晟早早便与季少淮享用完昼食,前往据德斋等候先生的到来。
  府学有四斋,东曰“志道”“依仁”,西曰“据德”“游艺”。
  丁等与戊等的大多数课程都是在西侧两斋,乙等、丙等大多学子于东侧两斋就学。
  甲等学子大多数是在明伦堂就学,由学官亲自讲经授史,甲等以下大多由训导教学。
  王晟来得早些,只有稀稀拉拉几位同窗小声交谈。
  说起来,这府学学堂的位置也有讲究。入学之时所分的号房,也是入学之后的学堂位置的次序。
  王晟这下全然明白为何贾父要捐田行便利之事,只因丁、戊两等学子均在据德斋修习,学堂比族学大上不少,第一排听课与最后一排听课还是略有差别的。
  贾父这满腔的父爱,会不会付之东流暂且不论。
  “昨日,尔等与我也算相识。我姓丁,字青松,大家可称我为丁训导,也可称我为青松先生。”
  这位青松先生浓郁的头发被整整齐齐地梳起,儒雅中透露着一丝英气。长袍随着他的步伐踏实而飘扬,使其更加显得稳重与端庄。
  青松,喻为坚贞不移的志节。
  王晟心下反应过来这位丁训导的脾气与秉性,难怪昨日看见贾文涛混入队伍这般反应。
  “诸位均已熟读四书五经,可入府学,这些内容仍是必须修习的内容。”
  丁训导停顿半晌,望向后排,等后排全然安静下来,再继续说道:“朱子曰:先读《大学》,以定其规模;次读《论语》,以立其根本;次读《孟子》,以观其发越;次读《中庸》,以求古人之微妙。”
  “本府学依寻旧例,先学《大学》。”
  “丁训导,我有疑。”
  王晟的身后传来一声响,他并未回头,仍旧望着前面讲学的丁训导。
  府学教学的次序,确实与徐夫子所教授的顺序不同,估计在内容上也有所差异,王晟不敢开小差,生怕错过了自己没听过的内容。
  “请讲。”
  “既然府学明知我们已然熟读四书五经,为何不直接教我们写文书、策论与诗赋,浪费彼此时间。”
  丁训导神色未变,淡然解释:“书读百遍,而义自见。我现在尚且不能说全然了解书中的内容,何况在座的各位。乡试虽不再考墨义与帖经,却要求考生将四书五经的内容融入行文之中。”
  “现在教尔等写文、策论、诗赋,犹如在孤叶上建房,修得富丽堂皇。可海上并非岸上,风浪愈大,行舟愈险,若有一日遭遇海浪席卷,必将沉叶入海。唯有修得船身,方可横渡碧水,达九天云霄。”
  “你可还有所疑?”
  “谢夫子教导,弟子无疑。”
  青云先生接着刚刚没说完的话继续说道:“我知尔等刚入府学,想尽快修习三年后的乡试内容,可眼下最重要的并非三年后的乡试,而是一月后的月考。”
  “府学资金本不足以实行此计,经凭教授、学官、训导的一致商议,决定节衣缩食,捐金供办考试。教授今日下达命令,本次月考,乃五院统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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