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不写
王晟全然明白下午回来时，季少淮为何问自己，贾文涛有没有找自己，想必是收到风声，但是又念及同窗之谊，并未细讲，只道一句莫要搭理。
季少淮念及同窗之谊，贾文涛的双眼之中可丝毫不含半分的情谊，满是厌恶。
他见王晟久未回答，继而催促道：“你快快写信，我与右次院两位同窗都等着在你信件末尾附上名字，不要耽搁太久，否则阎学官入睡，我只能等明日才能将信件递给他。”
王晟不管贾文涛话语中的催促之意，马上动笔写信，反倒从他这句话中寻得几个疑问处，一一问出。
“此事。”
王晟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望着面前焦急等候的贾文涛，开口问道：“两位同窗均已答应？”
贾文涛语调急促，迅速回答：“我先来告知你，再去通知右次间的两位。他们肯定也会答应，你不要再往后拖延了，还是速速写下吧。”
好一个想当然。
王晟没有从这个点继续询问，换了另一个破绽处，问道：“为何要我写？你与季兄同寝，你写想必比我写来得有效吧？”
“你乃院试第一，还没月考，你就还是第一，在学官眼中你的话肯定比我的话有用，所以才让你赶紧写。”
贾文涛没了先前的模样，哀求地看着王晟说道：“我实在一天都不想与这种人待在同一个屋子里了，你就当行行好，帮帮我。此计为了你好，也是为了我好，为了大家好。”
贾文涛看王晟没有动笔的念头，又开口劝道：“丁训导不是告诫我们要做到尽善尽美吗？这种有利于大家的事，你不要再耽搁了。”
好一个颠倒黑白，明明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反倒说成为了大家，他是懂得指鹿为马的。
如果是贾文涛自己发现这件事，大概率会自己偷偷写信告知学官，请求调换位置，现在却在这一再催促自己，给出的理由又符合些许道理，大概率是给他字条的人所说。
这人，到底是谁？
排除与自己有怨之人，自己的那点事情大多在王家村，据自己所知，王家村人并未有来府学上学之人。
那就是季家的恩怨。
贾文涛今日未出府学，他能从两个渠道得知消息。
一来，府学外的人，或写信告知，或当面告知。二来，府学内的诸生，寻着空档，或以小字条告知，或当面告知。
王晟心中推论一番，大概率是府学内的同窗。
贾文涛第一日的反应就是全然不知季家是何等人家的模样，怎么可能过了二两晚，就连朝中的事情都知道得有鼻子有眼。
当然，也不排除贾家家大业大，两天时间就将季家查了个底朝天，贾父特地来信一封告知贾文涛。
此人善用借刀法，隐身其后，忽悠贾文涛劝院中众人排挤季少淮。
如若此计能成，下一步估计是陷害季少淮，让他在府学之中没有安身之地。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让自己写信，除却加大成事的概率，还有一个缘由，阎学官若是不同意，也能达到离间自己与季少淮的关系，一举两得。
王晟的心思百转千回，却只过一瞬。
他面上不显，继续问道：“你让我写信，现已酉时六刻，你怎么寻得阎学官，将信件递交上去？”
“我自是有法子，你快写。”
贾文涛渐渐开始不耐烦，双眉紧皱，目光如炬望向王晟。
“什么法子？你如果不说，我就不写了。”
王晟没有被他所左右，依旧提出自己的疑问。
“当我是你啊！我早探寻阎学官的廨署所在。你一写完，我就拿去廨署给他，这件事情宜早，不宜晚，可拖不得。”
“以前看你做事爽利，如今看来，不过不如此。”
贾文涛看王晟迟迟未动笔，终于耐不住自己的脾气，高声而言：“就几句话的事情，一直询问。”
王晟挑了一下眉，嘴唇勾起一抹弧度，若有若无的轻蔑尽显其中。
看来背后之人的目的达不成了，就冲贾文涛这个人，这个性格，就做不得斥候。
他敛去几分笑意，耐人寻味地说道：“那么急，你就自己写。反正我不急，我与季兄相谈甚欢，无意将他赶出院落。”
“你不想，也不考虑自己的前途，考虑我们！”
贾文涛见状不行，直接撕破脸面说道：“要不是我的名次不如你，哪用得着在这里和你废话。”
“那又与我何干？名次一事，是你我二人通过院试得出来的成绩。你不如我，往后努力超越我便是。况且，你若是有理，我相信阎学官不是那种看重科考成绩之人，必会为你主持公道。”
王晟不紧不慢说道，甚至有心思给贾文涛举例子。
“你说，号房一事，阎学官不也秉公处理了吗？所以，大胆的写吧。”
他见事情不如自己所料的发展，激将法也无用，又转念一想，继续劝说：“我们院中其他人都写了，就你不写，往后上头怪罪下来，不要怨我没通知你。”
“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你已告知我此事，是我不愿书写，往后有其他的事宜，也不会怪你头上。”
王晟顺势从桌旁拿出一张纸，指着纸张说道：“你若是不信，我们可以签字为证。”
贾文涛嘴角一抽，露出尴尬的微笑。
排挤同窗本就不对，还签字画押，那不是将把柄交到王晟手上了吗？
他断断续续说：“这……倒是不用，你我知道就好。”
“既然不用，贾兄赶紧回屋去写吧。刚刚看你如此紧张，莫要耽误事情。”
这时，王晟自己不急，反而催促起贾文涛，让他赶紧离开。
贾文涛心想赖在这也不是事，刚想出门，又咽不下这口气。
他转身咬牙切齿说道：“真不写？”
“不写。如果阎学官下令让季兄搬离我们这个院落……”
王晟将纸张复原，抬头看向已经走到门口却又迟迟迈不出一步离开的贾文涛，笑意尚在，只是不及眼底。
“我自是遵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