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子衡（一）
说起杭宇东这件事，季少淮见王晟没把信件给自己看，嘴角一扯，轻笑道：“王兄，杭宇东这人素来如此，你不必介怀。”
王晟自己倒是无碍，就是信件中，确实不太尊重季少淮。
他轻轻摇头，解释道：“我是无妨，左右信里写的也不是什么稀奇的玩意，仅仅说的是自己遭何训导的蒙蔽罢了。”
季少淮摇摇头，嘲弄道：“我闭眼掐指一算，都能想到此人的话。”
季少淮作势摆弄着手指，闭着眼睛掐算，再睁开眼，神秘说：“这个人肯定是随意提及我，王兄才不肯给我看吧？”
王晟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季少淮把手一摊，无奈说道：“谁让我是世家子弟呢？杭宇东这人向来看不惯我们，这件事在府学之中也不是一件稀奇的事了。”
“他一进府学就将人得罪了个遍，在府学之中也无好友。所以，我至今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让杨子美帮他做这件事。”
王晟诧异地看了一眼季少淮，扶额道：“原来他一向如此。”
“那小子肯定在信里没好好说话，你也别往心里去。我帮他，也是因为他确实算是做了一件有益于往后万千学子之事，不忍他老母和妹妹就此断送生命。”
季少淮摇着扇子，慢悠悠地说：“对我来说，他的道歉也没那么重要。”
“不过，王兄。你答应我今日随我一同去季府教我那侄子，对我来说这件事十分重要。”
他突然抓住王晟的双手，真情实感地说：“我和我娘子探讨了一番，王兄，你还是先教他识字吧。四书五经对他来说太难了。”
王晟抽动着嘴角。
本来一开始就不打算直接教四书五经，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他只能抖动双手，将手抽离，用右手拍了拍季少淮的肩膀说道：“季兄放心，不过我还是要先看看令侄的情况，再下定论。”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吧。”
季少淮大手一挥，引着王晟就要朝季府走去。
王晟连忙拉住季少淮，喊道：“季兄，稍等片刻，我去拿些趁手的物件。”
王晟回屋拿了自己备好的东西，随季少淮回了季府。
这回，季少淮并没有带王晟去之前的“观鱼轩”，反倒是七弯八绕，将王晟领到了自己的书房，上面写着“书巢”。
季少淮指着牌子解释道：“我这里位置大一点，也不像祖父那边，有什么重要的书，万一被那小子弄坏了也没事。王兄，你先在此处随意看看，我去领人。”
王晟将自己准备好的东西摆放好，随意道：“无妨，季兄。我在此处等候便可。”
季少淮唤来小芽，添置一些瓜果茶水后，就急匆匆离开。
王晟稍等片刻，季少淮便领着他的侄子赶回来。
“王兄，这就是我的侄子，夏子衡。子衡，快来见过夫子。”
此人脸庞圆而红润，眼睛明亮有神。
他缩在季少淮地身后，怯生生喊道：“王夫子安好。”
王晟露出平和地笑，回应道：“子衡安好。”
“你小子，今天变样了？”
季少淮摸不着头脑，只能和王晟沟通道：“王兄，这里你帮我照看着，我先去寻我娘子。”
“季兄，去吧。这里自有我。”
季少淮低头，盯着夏子衡瞧了一眼，还是没看出他在做什么，只能打了个招呼。
“好好听夫子的话。”
夏子衡没有回应，反而目不转睛地盯着王晟桌上放着的东西。
季少淮也没有强求，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书房，不过离开前，朝王晟使了一个眼神。
王晟接到他的信号，笑着送他离开后，手压着纸张，问道：“子衡，你现在可习完了《三字经》？”
夏子衡自从季少淮走后便一声不吭。
王晟见他对自己纸张上写的东西好似感兴趣，便主动说道：“这纸上的字，你看得懂吗？要不要瞧瞧？”
这回，夏子衡终于有了反应，他看见王晟将手撤走，就大步上前，将那些纸全部捏在手里。
他拿到手后，迅速往撤退，退至一丈远，才大喊道：“王夫子，我知道你是我姑父的好友，只要你开口就一定有用。”
王晟一怔，诧异地问：“子衡有事，为何刚才不和你姑父说，反而要寻我？”
夏子衡的手一用力，将王晟写好的教案捏得皱巴巴的。
他大声地说：“因为我说的没用！我说过我不想读书！不想习字！读书、习字又有什么用？他们有一个人听我的话吗？我祖父祖母不听，我姑姑姑父也不听。”
“他们和我说，只有读书才能当官，可是，我不想当官！”
夏子衡看着手中的纸，嗤了一声，笑道：“我只要将这东西一撕，夫子你不也讲不了今天的课了吗？”
王晟起身，朝夏子衡走去。
王晟每进一步，夏子衡便退一步。
两人一来一回，夏子衡退无可退，被堵在门口。
他想要开门，却惊异地发现门被从外面堵住了。
于是，他转过身，再次威胁：“只要你往前走，我就将你的东西撕掉，撕碎。”
王晟蹲下，与夏子衡平视，缓缓道：“你撕吧。”
夏子衡立即呆住，这句话是从面前之人亲口说出。
“你让我撕？你以为我不敢吗？”
夏子衡眼神一利，就要动手。
王晟也不阻止，就看着夏子衡撕纸。
不过，夏子衡就损坏了一角，便停下来。
他夸起脸来，将那堆皱巴巴地纸放到王晟手上。
“王夫子，那你说吧。我不听。”
王晟又将纸塞到夏子衡的怀中，面带微笑地说道：“不是说要撕吗？那就撕吧。”
“夫子，你耍我？”
夏子衡生气的将纸丢到王晟怀里，用力一推，从包围圈跑出来。
他坐到自己经常坐的位置上，开始趴下来，双手抱头，准备将他的话隔绝在外面。
王晟直起身，将纸抚平，放到一旁，平淡地说：“我没有戏耍你的意思。”
“你以我所书写之物威胁我，而我无法做到你所提的要求，那便撕吧。”
夏子衡听见这句话，瞬间将头抬起来。
王晟笑意浮上眉眼，用手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唯独有一件事，你猜错了哦。”
“纸上的内容，我已经全部记住了。今日，就算你撕了这堆纸，还是要在这里，乖乖给我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