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乡试（一）
要说贡院坍塌，最难受的不是知府，也不是京中下派的两位翰林官员，而是监临官。
乡试考官为内帘官，主要为正副考官、同考官。这两者都需要共同负责出题与阅卷。
主考官一般由京中的官员担任，其主要的职责为拟定各同考官手中取士数额、分配各官员阅读试卷数额、裁定中举试卷。
同考官则是需要校阅试卷、上呈拟定取士试卷。
乡试执事官为外帘官，大大小小有十一二个官职，其主要职责负责一切科场庶务。
监临官职责有与地方长官一起选聘乡试考官、预备科场物料与修缮乡试贡院、选任乡试执事官以及选拔搜检官等武官，这三点中，第二点尤为重要。
另外，若是考场舞弊，考官不称职，也是需要监临官从公处置。
监临官一般由巡按监察御史担任，此次亦然。
建安监察御史洪性得知此事，立即提笔撰写奏折：“长乐府大雨三日，致使贡院坍塌，积水数尺，臣之失职也。今乡试在即，上书一封，请旨修缮贡院。长乐府刘知府刘君缚与本官洪性恳请捐廪余给工师费，望陛下批准。”
洪性写完这封折子，长叹一口气，递给一旁的随从，吩咐其快马加鞭，赶送进京。
他不等到朝廷同意开仓出谷救灾，就自己用着仅存的积蓄，立即聘请工匠进行修缮，并放开消息，乡试如期进行。
刘君缚亦是派人私下给监察御史洪性递钱，他却拒绝，并说道：“此事一人担责便好，若朝廷不同意，是我一人之过。你升迁在即，就不要踏入此事。”
刘君缚亲自找到洪性，直言：“洪老若是不收，你的银钱也不够修缮贡院，此事无碍。”
洪性再次劝阻，也拦不下刘君缚，只能收下银钱。
有了刘君缚的钱款，贡院修缮并无异议，工匠纵使在大雨天连续作业，也未有怨言。
洪性收到京中快马加鞭送来的信件，已是九日后，贡院修缮塌陷处的修补已然接近尾声。
好在，京中尚且愿意捐廪。
京中早在八月丁丑（初二日）便委派两位翰林官员。
距离京中送来信件过了两日，二位风尘仆仆来到长乐府，这时，贡院已然修缮完毕。
洪性缓缓露出微笑，将两位迎至府中，款待过后便送往贡院附近的客栈，由知府派人通知考生，乡试于七日后举行。
翌日，洪性便率众乡试官员戒誓天神，此举，为的是祈得真才，并以鬼神之说警示众人，万万牢记尽忠职守。
由洪性牵头，高言：“上臣事君以人，举非其人，乃人臣之义也。望诸君在此，不负皇恩与天命。若有违者，吾必将秉公处理！”
在场诸位无不神色凛然，大义直言：“吾自当遵循考场秩序。”
随即众人上香过后，并将酒饮下，发愿不违此誓。
王晟在诸考官焚香誓神之日，便收到府学通知的消息，与消息同来的，还有三两的乡试助考经费。
虽说王晟在府学之中，并未赶考，但只要是登记在册，此次乡试均报名的生员，都可获得三两的乡试助考经费。
八月十二日，乡试正式开始。
考试当天，王晟早早便起来，看好自己浮漂与笔墨等物是否备齐，此外，他还带了一床薄被。
连考三天，万一天气转变，自己撑不住，半夜着凉，直接无缘考试，被扶出场。
这不比以往朝代，分三次举行，而是一次科考便决定中举与否。考试后十日，也未曾加试骑、射、书、筭、律，故而王晟在今年考完射礼，就察觉到变革，直接提醒。
王晟用完朝食，便依着岁考般排队等候检验。
这次是五名生员一同结保，一人作弊，全部人连坐。
王晟自然是与季少淮连保，杨子美在此前就寻了二人，说自己与孔念温以及同族兄弟恰巧三人，与他们二人恰巧组成五人，故而这五人一道。
“王兄，我心中忐忑。”
季少淮亦是背着物件，感慨道：“曾想会多拖几日，那样我也能多看一些书。”
王晟还没回应，孔念温听见这句话，直接转过来，嗤笑一声，进而说道：“你多看一些时日，在场诸位亦是多看几日，那么，多看一些和少看一些有何区别？”
杨子美立即咳了声，“念温一时嘴快，季兄准备充足，定是能中举！”
“借杨兄吉言。”
季少淮回应后，惆怅着望着看不到头的队伍。
“要我说，早该考了，考完早早了事，回府躺在床上，这不比日日煎熬畅快？”
孔念温却没有终结此次话题，反而问：“王兄，你说我说的对吗？”
王晟无奈一笑：“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反正诸位都在贡院外排队，探讨乡试是否延期，这本身就无意义。”
都来到这里了，不会再延期，也就没必要说延期好与不好了。
孔念温转念一想，是极，便不再纠结此事。
乡试与岁考不同的是，搜检官足足有四位，一位搜身体是否有怀挟，一位搜考生带来考篮中的吃食、笔墨等物，搜查后还要查验浮漂与考生本人是否一致，还有一位则搜查被褥是否有怀挟。
最后的则是防止考生本人在搜查时交头接耳，与其它的搜查官或考生交换物件。
王晟历经重重检验，终于抽完签，跟着巡绰官寻到自己的座位。
这时，本场考试的其它三位巡绰官已然待在考棚区域，进入座位便不能左顾右盼，与其它座位的考生沟通交流，只能待在原位等候发卷。
王晟甚是走运，抽中的是老号，天字号房除却最后一间臭号，都为老号。
虽说老号半夜或有考生打扰，总归比排至黄字号房，去席号考试要好。
所谓的席号，正是贡院坍塌后，临时起的茅草房，若是刮风下雨，无法保证能否科考。
他心中不仅庆幸，感慨万千，手上的活却不曾停歇，在检查完板块是否缺漏，擦拭桌椅，无误后便踏入座位，等候开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