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春生(一)

  王晟仅余的一日,全部留给计划表的设定。
  明烛书院的课程,不如府学时的紧密,一天只上得一次课,那么,每日下午的时间如何利用,就至关重要了。
  王晟根据自己所选择的课程,列了一个计划表。先复习旧知识,再读书籍,增加阅读量,然后,晚间按照习惯,寻射圃,去练箭。
  文举和武举内容考试,有着明显区分。
  武举大多考骑射便可,甚少考理论部分,便可通过乡试。
  文举则是通过之前的射礼考试,再隔年便能进京科考,会试所考内容,亦是文书类。
  武举除却骑射,在会试最重要的是排兵布阵等内容。
  王晟习箭,一则是怕万一科举再次改革,需要这些间隔三四年才考会试的人再考一次射礼考试。
  二则,射箭是王晟目前在仅会的武艺,虽然有点水。
  从季少淮的言论,和此前巴同窗的遭遇,就可以得知,太平,恐怕也只是暂时的。
  有压迫就有反抗。
  有反抗就有乱象。
  希望太平再久些,亦或是和平解决。
  王晟定完计划,就将其搁置在一旁,捡起抄书的活计。
  翌日。
  旭日东升,光芒普照。
  按照道理,需得祭拜孔夫子,行入泮礼。
  可是,在明烛书院,不过是将内外舍的人聚在一处,由韩监院教导罢了。
  王晟到得早,排在前头,正好站在韩监院的前头,加上对眼睛的保护,他能清晰地看见面前人隐藏于黑发之中的白发丝。
  这位成为不世之才的韩监院,并与想象的并不同。
  他有着圆润的身材,其穿着也是带有喜气的一抹鲜红,所佩戴的发冠亦是金丝财宝冠,腰上也配着金色的元宝状配饰。
  韩监院并非那种白发苍苍的老学究,反倒像是个富态的中年人,甚至说是旧社会地主的典型代表,也不为过。
  “诸位来此,乃为求学。今日,老夫在这预祝各位,马到成功。”
  韩监院开头先说了一番场面话,不慌不忙地说了一声:“萧山长还未归来,今日就由我代为通知。我姓韩,字名鸣珂,乃此地监院,杂事都由老夫处理。寻常事宜,外舍寻楚斋长,内舍寻马斋长。”
  王晟也看见了徐云然的口中的师兄,楚明怀。
  只不过,楚明怀只露了一面,就退到了后边,王晟还没看清楚他的面容,只得歇下心思,日后再寻他叙旧。
  韩监院一一介绍了明烛书院的在职人员,两位教授,四位教习和讲书,还有一些负责杂事与教学管理的人员。
  王晟一一将他们记下。
  韩监院不紧不慢地说道:“想必诸位已然清楚,通过书院的入院考试,还需在此地就学一月,不可离开书院。”
  他停顿了一下,满意地看着众人不曾讲话,继续说道:“因其一月期满,明烛书院会与周边学社、私塾以及书院联合举办一场‘期会’。本院之人,都称之为争鸣大会。若在期会之时,有败坏书院之名者,一律按照不通过入院考试处置。”
  王晟挑眉,原来不拜孔夫子,不行入泮礼,在这里等着呢。
  韩监院又说了一通勉励之语,便放众人离去。
  外舍之人,下午还有课程,先行离开者多。
  内舍之人,今日除了这件事,并无其他事宜,因此,众人仍旧聚在一处,讨论韩监院的话中之意。
  王晟并无凑趣的想法,就与季少淮摆了摆手,独自回了内舍。
  他心里头计划着通过这所谓的争鸣大会,再去找楚明怀,却被一阵打闹声打断思绪。
  “你这是偷了我爹的钱来的书院吗?还不赶紧回去,让别人知道你的身份,你的来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我没有……”
  “甫阁兄,你这弟弟不听话啊!看来是我们教训得不够好,要不我们再帮你教训教训?”
  他不怀好意和众人的嬉笑,毫无顾忌。
  王晟皱着眉头,看着面前堵着的五人。
  为首者……
  如果说韩监院是富态,那这人就是肥硕。
  他的样貌,王晟看不到,倒是看清了发声之人。
  他的眼睛细小,与长大了的嘴形成鲜明的对比,面部明明有肉,却显刻薄,一副尖嘴猴腮之象。
  王晟眉头一跳,平静地说道:“诸位,堵着道了。”
  此地,内舍的走道,不似府学般宽阔。
  况且,这五人中的其余四人直接横排并肩站立,将此地硬生生堵得密不透风。
  “你?”
  这位发声的人,立马将目光甩了过来。
  “你又算哪根葱,我甫阁兄都没说话呢!这儿哪有你说话的地!实相点,磕个头,这事就这么算了。”
  尖嘴猴腮的人立马将仇恨转向了王晟,恨恨地盯着他。
  其余堵着路的四人也看向王晟。
  “斋夫在我身后。”
  王晟嘴角一勾,将挂在腰间的牌子取下来,拿到手中。
  “你说,我会不会告诉他们,你们在此处,欺凌同窗?”
  “你先过去,望飞,让路。”
  中间的人,甫阁,发了话,这名叫望飞的人赶紧让出一条道:“去去去,赶紧过去。”
  王晟却没有靠近,依旧站在原地。
  “此事,乃我的家事,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钱甫阁皮笑肉不笑地催促道,就差命人上手,将王晟架走。
  “你们不是内舍的人吧?”
  王晟瞥了一眼,反问道。
  “是与不是,又与你何干?”
  钱甫阁走近王晟,却不见王晟避让,心中诧异,哼道:“想救人,就要有救人的本事,单你一人在此,有何用?若不识相,打得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不快走?”
  王晟端详着自己掌中的牌,没有给钱甫阁眼神。
  钱甫阁却在看见王晟手中的牌,脸色变了变,伸手往后摆了摆,再次催促道:“我无意与你交恶,只要你当作无事发生便可。”
  王晟没有理他。
  钱甫阁咬牙切齿,小声说道:“他是娼妓之子,自幼便不知检点,来书院,恐怕会败坏书院的名声。况且,他的血统来路不正,待在此地,对众人,都没有好处。”
  王晟将牌子一收,抬眸,耐人寻味地看了钱甫阁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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