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左岸
“爹，你能不能别说了，我不舒服！”
周爱蜷缩在他的怀里，双手捂住脸。
周瑞伸手拿起展台上的两枚写着夏娃和亚当的试管递给周爱：
“小孩，在我们死后，如果你感到孤独的话，就复活我们吧。让我们再陪着你一次。”
“你是自由的孩子，复活不复活我们全凭你的自由意志。我无法作为人类的代表说这样的话，但是我作为你的父亲，想告诉你，你开心怎样都好，我希望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你都是快乐的。”
“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
周爱忍不住了，他猛地搂住周瑞的脖子：“你能不能不要死！你别死！你不要留下我一个人！你怎么能说出这么残忍的话！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周瑞眼睛也湿润了起来：“我还能再陪你八十年，但是我走了之后你怎么办呢？你是我养大的孩子，我要为你的未来做好一切打算。哪怕你恨我，我也绝不后悔！”
他又一次将手中的两枚试管递给周爱：“拿着它们。”
周爱颤抖的手握住两枚试管，然后将它们收到了自己从储物袋中获取的空间里。
祂白净的脸上流淌下两行清水。
周瑞有些怔愣地看着祂，然后伸手擦拭祂的脸颊：“小孩，你流泪了。”
周爱茫然地伸手触碰自己的脸颊，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清水，重复道：“我流泪了。”
周瑞不忍地将祂的头埋到自己怀里，抚摸祂的头发，两人在如同星海一般的展览厅中沉默着，依偎着，时间慢慢地流逝着。
“对不起，宝宝，对不起。”
周爱靠着他的胸膛，心情已经平复下来，说道：“你不用说对不起，我知道的，这是迟早的事情，我心里很清楚，我跟你们不一样。”
周瑞吻了吻祂的头顶：“你是伟大的，这个世界是属于你的，你享有你所看到的一切。”
“还记得我们钓鱼时的那朵小白花吗？”
“小孩，你心无外物，所有你所看到的，都是你创造出来的。”
“那你也是吗？”周爱抬头看着周瑞的眼睛，试图在他的瞳孔里找到自己的影子。
“嗯，我也是，对你而言，在你看到我的那一刻，我才存在。”
周爱歪了歪头：“我不懂，但是感觉这样好无聊啊！好无聊，如果这世上就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为什么不和你们一样直接去死？那不就轻松了吗？”
周瑞看着他，然后回道：“除了直接去死之外，你还可以感恩你所看到的一切，感恩它们给你带来的色彩，最重要的是，感恩你自己，感恩你自己创造出来的这一切。”
“我不懂，我真不懂，爹你在说什么啊......”
周瑞眼里带着一抹悲伤：“不懂没关系的宝宝，不懂真的没关系。”
“剩下的试管，你想不想拿都可以，完全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不想拿的话咱们现在就可以离开这栋大楼，想拿的话你可以挑选你想拿走的放进你的空间。”
“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
周爱从他怀里站起身，祂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泪：“我会把这里的试管全部带走的。”
“因为，未来如果我不想复活你们我就把这些试管全部砸了，若是想复活你们，但是没有试管，那就太麻烦了。选择权我要一直掌握在自己手里。”
祂好像忽然之间长大了一样，眼神变得比刚出生的时候更加冰冷了些许，但这种冰冷却与过去的那种空洞不一样，像是一种压抑的情感。
周瑞欣慰地笑了笑：“这才是我的孩子，你永远拥有所有的主动权。我为你感到骄傲。”
“你没有必要听从任何人的任何指令，包括我的，你永远是你自己，你可以做你自己。”
“在你创造的世界里你就是一切，我相信你的判断。”
周瑞从地上站了起来，周爱抬头看着他：
“老爹，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想杀了你。”
周瑞无所谓地点头：“你随意，我都行。”
“你真是个疯子。”
“谢谢夸奖哈。”
周爱闭了闭眼睛，说道：“我有我自己的判断，我已经脱离你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了。”
周瑞喜闻乐见：“恭喜我的宝，等会儿给你买电子生日蛋糕。”
周爱一边怼他一边收试管：“你真他妈是个王八蛋，疯子，神经病，我怎么有你这个爹，倒霉死了。”
“哦，对不起。”周瑞无诚意道。
“今天回家之后一起打游戏？”
“行，但是我今天一定要那个我喜欢的角色，你不许跟我抢。”
“没问题，今天让着你。”周瑞咧开嘴笑，然后冲他竖起大拇指。
周爱冲他翻了一个白眼。
收完一层的试管后，他们便和方涟一起回到了谷涵的办公室。
谷涵和毕高原已经谈得差不多了，虽然周瑞不知道他们具体聊了什么，但是看到两个人脸上都露出满意的表情便猜到估计进展还不错。
“下午有空吗？我与城主约了下午会谈，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过去一趟。”
周瑞点了点头：“有空的。”
他也很好奇轻轻松松给起义军让出半座城的城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毕高原有点受宠若惊：“有空。”他完全没想过自己还有能见到城主的一天。
几人吃好午饭便朝木登河左岸出发。
横跨整条木登河的大桥上车流不息，周瑞他们几人没有准备坐飞舟过去，而是选择了城际列车。
城际列车飞驰在大桥之上，周瑞站在列车的玻璃窗前能看见宽广的河面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光芒，黑漆漆一片的右岸被抛在身后，好像这辆列车驶向的不是河的左岸而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自从来到永城，周瑞还从未去过右岸呢，不知道右岸到底是怎样一副光景。
慢慢地，右岸的建筑逐渐出现在视野里，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和繁华的建筑群鳞次栉比，远远地看过去，最高的那栋大楼上面灯光快速地形成美丽的投影。
不多时，列车停下，左岸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