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手电筒
第二天一大早，安珏就被人从被窝里薅起来。
看清来人，他大概也猜到原因，揉着眼睛道：“我迟早改了我家的密码。”
说完，安珏又垂直倒下，叶柏抓着他的衣领把他拽起来，指着他的鼻子质问：“昨天颜叶是不是在你家？”
应该不是颜叶说的，但是也不难猜，安珏微笑点头。
“你还笑！你他妈！”
叶柏气到头昏，就像打游戏已经推到对方高地却被偷了家。
“她为什么会来你家？你们两个做了什么？”
就算叶柏再不了解颜叶，也笃定她不会主动来安珏家。
打了个哈欠，安珏两眼无神道：“我看你发的朋友圈，她不在，我想反正我也是一个人过年，住得也近，就请她来家里吃个饭。”
“然后呢？吃的什么？吃到几点？”叶柏急切的问。
“就是自己做的饭，吃到八点。”
“自己做的饭？”叶柏咬紧牙关，“你再跟我说你自己做的饭？”
“她做的啊。”安珏实话实说。
“你请她吃饭，还让她做饭？你是人吗？”
完了，这里面肯定有颜叶心甘情愿的部分在，叶柏没了底气。
“你们吃到几点？”
漫长的看了他一眼，安珏平静道：“六点开始做饭，八点开始吃，洗过碗已经九点了，在阳台放了会烟花，她就回家了，就算你们不打电话，我也该送她回去了。”
“我信你个鬼！”甩开安珏的衣服，叶柏抱着头坐在地上，“妈的，你居然背刺我！”
“请问我是垃圾吗？”安珏指着自己问。
平心而论，安珏是一个不错的人，但叶柏无法接受自己的好兄弟看上了自己的妹妹。
“你大过年的诱拐无知妇女，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你不是喜欢姐姐吗？”
这些年叶柏就见安珏谈过两次恋爱，第一个比他大五岁，第二个大三岁。
就连平时交朋友，安珏也不和年纪比他小的女生玩。
“你乱说。”掀开被子，安珏下床走进洗手间。
洗漱后，安珏走进客厅，叶柏靠着沙发坐在地上。
捡起茶几上的烟，递了一支给叶柏，安珏点燃烟坐下。
叶柏这会已经冷静了，吸了一口烟，无法理解的盯着安珏问：“你不是要等你暗恋的人离婚吗？怎么又盯上我妹了？”
“她又没结婚。”安珏埋着头，回想那个病床上的背影。
“别告诉我你暗恋的人是颜叶！”如果是颜叶，叶柏就更想不通了。
吸了一口烟，安珏吐出烟雾，“那不重要。”
“不重要个屁！你他妈怎么不早说？你早说哪还有那个姓张的？”
“我又不是垃圾了？”
“搞不懂你！搞不懂你们两个！”
放弃沟通，叶柏继续抽烟。
安珏也没法解释，那时候没有谈恋爱的心思，也没有意识到那份感情。
他一直以为他看她不一样，是因为她是叶柏的妹妹。
不能在校园与她偶遇之后，在一个全新的地方，开始频繁回忆。
他才逐渐明白其中滋味。
她和叶柏的关系算不上好，就算同时在家，也可能几天都见不上面。
更何况叶柏大二读完就一直在上班，她大三就开始独居。
他们看上去很近，其实很远。
他从叶柏那里听说过很多关于她，却从未真的与她说话。
在停车场的重逢，他既惊喜也失落，她跟张北渝之间的感情，很难看不出。
习惯了旁观，他从未设想成为主角。
她跟他想象中的，也不太一样，她出乎意料的活泼，有时候还有些聒噪。
他们打闹的时候，安珏觉得她和张北渝才是一类人。
她安静的时候，安珏又觉得她一直在压抑什么。
好像跟自己一样。
停电的那天晚上，她拿出手电筒的那一刻，安珏想到了那条早就拆掉的小路。
那条路上没有路灯，却是他们回家的必经路。
光线不好的时候，她就会打开她的小手电。
跟在她身后的安珏，就借着她的光，走过那段路。
直到那一刻，他才真正想要靠近。
房间的门被敲响，颜叶一打开门就见到笑盈盈的赵恩。
“醒了就下来吃早餐吧！”
微笑着嗯了一声，颜叶关上门换衣服。
楼上的洗漱台已经摆满了赵恩的东西，打开柜子找新牙刷时，颜叶看见了自己的牙刷和杯子。
它们被洗得很干净，单独放在一格。
可怕的想法在她心里滋生，她不敢再在这里停留。
下楼拿了一个面包，颜叶就上车离开。
还在睡觉的徐佩接到电话，迅速从床上弹起来，简单刷牙洗脸，在睡衣外面套上一件羽绒大衣就出了门。
大年初一的江边，太阳躲在云层之后，应该到了中午就会放晴。
空无一人的断桥，两人迎着江风，裹着衣服靠在车上。
那些事，她从来没有对谁说过，她害怕，那会成为别人反过来伤害她的利剑。
当她看见柜子里的口杯，看见赵恩笑盈盈的眼睛，她觉得赵恩跟他们是一伙的。
是个和稀泥的墙头草。
可当颜叶清醒过来，她觉得最罪恶的，是揣测别人的自己。
“所以，为什么，他们兴高采烈的骗我的时候，他们不会内疚吗？就没有一秒钟，他们想到，我，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吗？”
无数次的自我拉扯和自我说服，颜叶早就接受，她被抛弃，是因为当下的环境如此。
可她永远也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欺骗自己。
“他们连仇人都能和解，却没有想过要跟我道歉。”
而是一次又一次的强调，他们为她付出了很多。
张开怀抱将她抱住，徐佩哭得比颜叶还厉害。
“对不起，我没能早点发现。”
徐佩的对不起，让颜叶心里最后的防线决堤。
“为什么我的人生会是这个样子？”
“为什么叶柏可以，我就不能？”
她爱别人的时候，患得患失，别人爱她的时候，她诚惶诚恐。
总想着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只有得不到，只有失去的时候才最踏实。
“没有爱又怎么样呢？没有爱又死不了，可是，可是这样活着真的太辛苦了。”
跟张北渝在一起，颜叶只明白了一件事。
就是有的东西，真的生下来的时候没有，这辈子也不会有。
在她被决定送走的那一刻，她就不会再有全心全意爱着她的父母。
如果她拼不出自己的事业，她就只能以什么都不要的方式来对抗她无法掌握的人生。
无论她怎么掩饰自己，怎么说出那些乐观的话，她也始终绷着一根弦。
她怕被张北渝发现，又想他能发现，她想他能理解自己，却又不想他真的感受自己的痛苦。
她想要幸福，又怕是假的幸福。
无数个撑不下去的瞬间，她都只能靠想象麻痹自己。
而她想象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张北渝。
于是，她又觉得这是对她三心二意的惩罚。
“没事的，没事的，人嘛，就是喜欢美化自己的。”
徐佩无法感同身受，只能将她抱紧，为她减少吹来的寒风。
哭到大脑空白，颜叶逐渐停止啜泣。
望着宽阔的江面，风吹干她眼角的泪，她的内心趋于平静。
“我真的，无数次想跟他们决裂，却又不能真的决裂。”
“想和解，又觉得对不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