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自私

  大年初七，断桥边人潮涌动，几乎整个花江的人都聚集在此。
  烂尾十三年的断桥，再次举行开工仪式。
  尽头的障碍物都被清空，临时搭起的台子，汪海洋作为投资人，站在最中央。
  办公室里的陶鹏刷着现场直播，“断桥都敢接，汪海洋到底有多少钱啊？”
  汪海洋，汪江湖，原来是这样！安珏恍然大悟。
  能为儿子接下这个大坑，汪海洋也真是宠他。
  可是汪江湖为什么一定要修断桥？还特意告诉颜叶。
  手机放着直播，汪江湖坐在地上，耐心的陪女儿玩玩具。
  *
  喝多了酒，徐佩抱着酒瓶，装作好奇的问：“你家到底有多少钱啊？”
  她的头发在风里凌乱，落在脸上的泪也被风吹走。
  汪江湖看着她，没有说话。
  “十亿？二十亿？还是一百亿？”
  她还能再猜下去，但她不敢问了。
  那对于她来说，太遥远了。
  显得她很无知。
  “你问这个做什么？”汪江湖点着烟问。
  徐佩突然大笑，大笑过后，她看向路的断裂处，缓缓道：“我问问，看你家能不能修好这条路。”
  “修它做什么？”这条路根本就没有再修的必要。
  沉默良久，不舍的泪从徐佩眼里夺眶而出，单薄的身子不停抽动。
  “因为，颜叶那个蠢货总是问我，断桥为什么修到一半就不修了？”
  烟雾环绕，汪江湖淡淡道：“为什么？”
  吸了一下鼻子，徐佩戏谑的笑。
  “因为所有的好，都戛然而止。”
  “因为她从来没有得到过，从一而终的真心，就连我，也不会一直陪着她。”
  火红的烟灰从桥边坠落，不到一瞬就失了光彩。
  “是别人的真心，她不要罢了。”
  踩灭烟头，汪江湖起身走进夜色。
  *
  “亲爱的徐佩，我是颜叶，见字如面。
  今天是2025年2月4日，星期二，天气晴。
  不知道风有没有告诉你，今天，断桥重新开工了。
  投资人是汪江湖他爸，我听说它不会修到对岸，而是拓宽之后，建一个广场。
  不知道怎么说，心中怅然若失。
  它的下半场，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
  挣脱水泥的钢筋，终究还是覆上了新的水泥。
  只是它原本是路，现在是广场。
  所以，我的下半场，又是什么呢？”
  *
  过完十五，颜芳芳才买了礼品，去卤肉店看望刘梅。
  把店交给徐灿，刘梅带着颜芳芳去了楼上的客厅。
  “有空来玩就行了，没必要为了这种事特意来一趟。”刘梅自说自话的倒水。
  要不是叶柏遇上徐灿，颜芳芳到现在也不会知道徐佩走了。
  她叹了口气，“她是怎么出事的？”
  放下水杯，刘梅双腿并拢坐下，双手平放在腿上，淡然道：“自杀。”
  一开始他们都以为是意外，直到跨年前，刘梅收到徐佩留下的遗书。
  她写了很多，但刘梅只记得那一句。
  “妈妈，我知道你很痛，可是我根本不想来到这个世界的。”
  刀绞一般的痛，反复折磨刘梅，往她身体的最深处去。
  疼到麻木的她，忽然清醒过来。
  她是她的孩子，可她更是她自己。
  她选择她自己想要的生活，无可厚非。
  *
  “她怎么会这样呢？”刘梅夫妻疼爱孩子，有目共睹，颜芳芳不理解徐佩有什么想不通的。
  从颜芳芳的语气里听出责怪，刘梅微笑着摇头，轻声问：“你说，我们生孩子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这一问，颜芳芳只感觉后背有些异样，像被什么刺了一刀。
  她没有答案，就回答了参考答案，“当然是为了老了有个人照顾。”
  脑子里想着徐佩的话，刘梅的视线没有聚焦。
  “如果她只有死才能快乐，那我为什么要她痛苦的活着呢？”
  仿佛身上爬满了蚂蚁，颜芳芳对此感到震惊和恐惧。
  “你养了她这么多年，她就不为你想想？”
  视线聚焦在颜芳芳的脸上，刘梅眼里满是母亲的柔情。
  “我生她，只是想要个女儿，她已经满足了我的愿望，我不该再对她苛求什么。”
  她已经做了她能做的所有，却还是没有察觉到徐佩的不快乐。
  “自私的不是孩子，而是既要，又要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