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跪下

  “叮咚。”
  崔静打开门看见一张面目可憎的脸,她狠狠把门关上。家里在煮粥,调料没了,崔静叫了个跑腿,可视门铃在一旁,这次她略过去视而不见。
  因为她故意的。
  “啊,痛痛痛,夫人我是来道歉的。”范慈恩一只手卡在门口,疼得毫无形象,她死皮赖脸挤进去,“别生气,夫人,我为之前的行为感到抱歉。”
  “滚。”
  “要怎样肯原谅我呢?”
  崔静把覃笙支回去后,开始煮粥款待未到来的访客,她知道今晚会有不速之客,范慈恩忍了一晚没发作。
  这说明她想要一点甜头。
  范慈恩也确实有点喜欢她,且第一次把她放走无论是因为“遵守法律”,还是因为自己才这么做,崔静觉得情况不算太失控。
  范慈恩交往过的男性,不,那都不能算交往,只是被范慈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愿打愿挨。
  崔静可以先给她一点甜头,再狠狠地惩戒回来。
  真到这一刻,崔静看到她的脸觉得自己的冷静毁于一旦了。
  “原谅你?”
  崔静环顾四周,捡起一根塑胶逗猫棒。
  这种细细长长的杆,杀伤力远比不上天然风干的竹条,是一种脆硬缺少韧性的生胶,抽在人身上留下板正的痕,且反震力不弱。
  范慈恩有些诧异,就这?她爸那竹条要命多了。
  被打一顿这事就翻篇了是吧。
  “跪下。”
  “好,跪……你说什么?”范慈恩表情凝滞住。
  崔静心里的退却只冒出个头便被按下去,她手绷紧了,面上看不出喜怒,唇吐出两个清晰的音节。
  “跪下。”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范慈恩薅了一把头发,眉头皱起,她没听错?她这辈子没给任何人跪过,连她爸都没有,除了她祖宗和寺庙里的佛祖。
  开你妈的玩笑呢?
  她此刻看上去像个即将暴起伤人的野兽,眼神深埋着躁动,来回在崔静家里走动,头发被抓得几缕散开,情绪如头上即将崩掉的皮筋。
  崔静把逗猫棒一摔,转身就走。
  “等等。”范慈恩几步追过去,抓上她的手腕,立刻感觉手下的手在抖,崔静猛地挣脱。
  “放开。”
  范慈恩上前一步,她就后退一步,直到后背靠上墙,退无可退。
  “你放开我。”
  听出她说话语气不对,范慈恩掐起她的下巴,看见她依旧冷着脸,眼睫在脸上形成长条的投影。
  “又是这样的表情。”
  冷脸,冷脸,你他妈的能不能对我笑笑啊。
  她冷脸真的好漂亮。
  范慈恩实在熟悉这张脸此刻的表情,日夜对着那几张照片翻来覆去的看,她面上生动时娇嗔,不带情绪时肃然不可亲近,如菩萨低眉。
  可范慈恩生不起什么尊敬来,满脑子都是如何玷污这尊金玉雕刻的冷面菩萨。
  范慈恩知晓她的小腿是如何的纤长,膝盖骨凸起,腿弯被反压上去时内侧的骨能搁得范慈恩手臂微痛,大腿处反倒是肉欲的丰满。
  范慈恩心里的火翻涌。
  “就不能换一个吗?”她目光移到崔静躲避般下敛的眼,那里似有些倦怠的压出一抹薄红,防御的壳早有隐秘的裂隙。
  范慈恩微怔。
  心一下软得一塌糊涂,很想吻她,她肯定又要挣扎拒绝。
  偏这时崔静细声细气的说了句,“不能。”
  “啧。”范慈恩松开手。
  崔静揉了揉手腕,低着头看见视线里那双不染尘的牛津鞋离开,余下一片瓷白的地面,印着浅浅的鞋印。
  ——真不懂规矩,进门不脱鞋。
  牛津鞋重新进入她的视野,崔静低着头很淡地笑了一下。
  范慈恩没注意这些,心烦意乱把捡回的逗猫棒塞她手里,干脆利落跪下,“都听你的好吗?那件事一笔勾销?”
  再不翻篇她要没耐心了。
  崔静没有回答好还是不好,而是捡了另一件范慈恩完全不在意的“错误”。
  “进门要脱鞋都不知道吗?”
  脱鞋?这么点小事谁能注意,要是这都能是个错误,那该有多少“错误”,范慈恩才发散到自己进门还做了什么,逗猫棒狠狠抽上来。
  “嘶!”
  肩膀、腰,照拂过腿,蹭过头颈。
  一下又一下,崔静丝毫没有手软,指关节崩得发白,反震力震得手心红成一片。
  这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逗猫棒骤然崩断,“嘣”地弹在地面发出骤急的响,崔静平复了一下情绪,将手上半截逗猫棒连带着顶端连接的羽毛一起狠狠砸范慈恩脸上,范慈恩受刺激的闭了闭眼。
  没反应吗?
  崔静眼球缓慢转动,可她脚步声急切凌乱,衣摆走动间带风。
  范慈恩捂着单只眼,余下的视线看见女人呢子大衣下摆晃荡。
  拖鞋声哒哒哒,声音去了厨房,刀落在地上的声音。
  唔,眼睛好痛。
  范慈恩更加用力的捂着眼,正想着她该不会拿刀把自己捅了吧,就见崔静提了一把扫把出来,扫把打在她身上时,范慈恩心如死灰,觉得还不如被捅一刀呢,干脆利落。
  扫把太恶心了。
  她有点烦了。
  范慈恩觉得自己的耐心即将宣布告罄,如果再不……
  崔静发泄完将扫把甩在地面,上前一步捧上范慈恩的脸,让跪着的她抬头看着自己,指甲掐入手心的脸颊,“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你最好去死我才能解气,从来没有人这么对待过我。”
  “你为什么不去死啊,范慈恩。”
  她有意的肢体接触浇灭范慈恩心底要燃不燃的火气。
  别。
  别这么叫她的名字。
  范慈恩喉部轻微滚动,“死之前我能和你做一次吗?”
  崔静松开她的脸。
  她目光移动到餐桌旁的小木椅,她看那个方向实在是久了。
  范慈恩生起不祥的预感。
  而崔静就是要让她知道自己在看什么,自己在做什么,一点一点踩出她的底线。先是试探的让下跪,然后厨房的刀响,预示着她可能会拿利器,崔静出去时看见她跪着没动,这一刻,崔静知道自己可以更放纵。
  就像她见主角攻第一面毫不犹豫给的耳光。
  看得够久了,崔静快步走过去拖起木椅。
  “砰——”
  椅子摔在范慈恩身上,她抬手堪堪挡了一下面部,身体顺着力度倒下去,血从地面扩开。
  崔静的世界平静。
  范慈恩的世界也平静,她似乎听到客厅悬挂的时钟秒针“哒哒”走动,锅里沸腾的白粥推搡着搪瓷锅盖,气泡炸裂发出咕噜声响。
  白噪音里,女声一缕魂一样轻飘,“我做了什么?”
  一具温热的躯体俯趴在她身上,范慈恩感觉自己被动作轻柔的摇晃了几下。
  “你没事吧,范慈恩。”
  “范慈恩。”
  “范慈恩。”
  “你难道死了吗?”
  崔静凑过去看范慈恩的脸,刚那一下砸到了她的肩膀和头,血从颞部涌出,糊了一片头发,崔静动作慌乱,声音微颤,眸中没有情绪的印出地面的花色人影。
  粥的香气飘满室内,淀粉颗粒破裂、水解,这锅粥已经煮得久了。
  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
  “还活着,暂时死不了。”
  范慈恩睁开眼,“你应该庆幸我还活着,我死了你就要坐牢了啊,夫人。不生气了吧,我都这样了。”
  “能施舍一口粥吗?”范慈恩又问。
  敲门声响起,崔静开门拿回调料。
  ……
  一碗清汤寡水的白粥放上桌面。
  上方飘着一层半凝固的膜,米粒沉底,闻起来是很淡的清香,入口寡淡温暖。
  范慈恩又尝了一口,第一次,觉得有家的感觉。
  你就不能是我妻子吗?
  快点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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