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徐鸣皋观擂与飞云子相面

  话说那天,花省三正听到“徐鹤脑袋”这四个字,那个“来”字的音儿还没完全进耳朵呢,一颗脑袋就像炮弹一样飞了过来!原来是一枝梅把静空的脑袋狠狠扔了过来。
  这脑袋就像一颗呼啸的流星,带着呼呼的风声,猛地砸在了花省三的脸上。
  “砰”的一声巨响,花省三被砸得眼冒金星,脑袋里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嗡嗡乱撞。瞬间,他的口鼻鲜血像喷泉一样喷了出来,满脸都是红的黑的,那模样简直比恶鬼还可怕。
  静空的脑袋骨碌碌滚下来,不偏不倚,掉进了桌上的一碗美味佳肴里,汤汁四溅,碗都被砸了个粉碎。
  这一下子,在座的所有人都被吓得像被雷劈了一样,呆呆地站在那儿,身子抖得像筛子里的豆子。
  李文忠心里暗暗叫苦:“就算是拿到了徐鹤的脑袋,也不能这么个扔法啊!”
  等大家定下神来仔细一瞧,这才发现原来是静空的脑袋。
  各位看官您想想,这老袋头发乱得像鸟窝,脸上糊满了鲜血和脑浆,乍一看,根本分不清是谁的。
  不过,那脑袋上亮闪闪的溜金箍格外显眼,这么一瞧,大家才明白过来,这是头陀静空的脑袋啊!
  这一惊可不得了,比刚才那一下还要吓人,大家的牙齿都打起架来,头发根根直立,好像被雷劈过一样。
  那一枝梅把脑袋扔出去后,身子像一阵轻烟一样飘上了屋顶。
  他就像一只灵活的猴子,在屋顶上跳来跳去,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像一道闪电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眨眼间就回到了徐家。
  梦笔看到他回来了,赶忙问道:“大哥,那脑袋您到底扔到哪儿去啦?”
  一枝梅得意洋洋地把去李家庄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梦笔听了,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着急地说:“大哥呀,您这么一弄,虽然吓了他们一跳,可他们怎么会知道是您干的?肯定会怀疑到鸣皋身上,这仇可就结得更深啦。还不如让那颗脑袋消失得一点痕迹都没有,这样多干净!”
  一枝梅双手叉腰,一脸傲气地说:“哼!现在这世道,那些人都是软的欺负硬的怕。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让他们以后看到咱们都得低头,好好显显咱们的威风!”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争了半天,最后也没个结果,只好各自回屋睡觉去了。
  再说李文忠他们,在原地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们哆哆嗦嗦地走到院子里一看,凶手早就跑得没影了。
  没办法,只好让家人把静空的脑袋收拾起来。
  那些原本香喷喷的饭菜现在都被血弄脏了,根本没法吃,全都撤下去。
  又打来一盆盆清水,给花省三擦洗脸上的血污。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那头陀肯定是被徐鹤杀的。”
  李文忠和花省三当天晚上就点灯熬油地写了一张状纸,上面写着:徐鹤之前仗着自己有几分力气,蛮横霸道,把他们打得半死不活。府里派差役去抓他,他居然敢违抗命令,不来接受审问,根本不把国法放在眼里。现在倒好,又把头陀杀了,还想把尸体挪过来陷害他们。
  第二天一大早,李文忠让家人拿着静空的脑袋,跟着花省三去扬州府王太尊那里告状。
  走之前,李文忠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凶手抓住。
  这个扬州府的知府王锦文,是个花钱买官的主儿,贪心大得能吞下一座山。
  他是从山西汾州来的,以前是放高利贷的,靠着坑蒙拐骗攒了不少银子,买了个知县当当。
  他当官以后,还是那副德行,专门剥削老百姓,断案子也是糊里糊涂,贪污受贿的事儿没少干。
  不过,这家伙倒是有一招,就是特别会给上司拍马屁、送银子。
  就这么着,他一步步爬到了扬州府知府的位子上。
  李家跟他借过不少银子。
  王锦文一看状纸,马上就签了拘捕令,派了两个差役,直奔太平村去抓徐鹤。
  梦笔在这边埋怨一枝梅:“都怪你要出风头,现在果然跟我想的一样。”
  一枝梅满不在乎地说:“兄弟,怕啥!那个赃官能把咱们怎么样?我自有办法对付。你先出去应付一下那两个差役。”
  梦笔没办法,只好走到外面,对差役说:“我们家主徐鹤,前天就出门去南海进香拜佛啦。”
  差役瞪着眼睛说:“胡说八道!他昨天晚上杀了人,半夜还去移尸陷害,怎么可能前天就走了?”
  梦笔说:“你们不信,自己到屋里搜搜看。”
  旁边的保镖也跟着说:“这是真的,我亲眼看见他和两个朋友上船走的。”
  差役没办法,只好在屋里转了一圈,拿了点银子,回去交差了。
  扬州府的王锦文有个毛病,特别爱喝酒。
  那天晚上,他喝得醉醺醺的,一直睡到半夜才醒。
  他觉得口干舌燥,想坐起来叫丫鬟倒茶。
  刚一动,就觉得脖子旁边有个冷冰冰、硬邦邦的东西。
  他伸手一摸,妈呀,竟然是一把锋利无比的钢刀。
  王锦文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再一看刀把上还绑着一封信。
  他哆哆嗦嗦打开信一看,上面写着:“昨天晚上那头陀是我杀的。你这个赃官,如果敢听那些土豪的话,冤枉好人,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柜子里的三千两银子,我先借走用用。”
  最后还画了一枝梅花,那笔画龙飞凤舞,厉害得很。
  王锦文看完,脸都吓白了,心里又气又怕。
  巧的是,那天晚上李文忠家里也碰到了同样的事儿。
  也是一把刀、一封信。
  信里的内容差不多,只不过银子被拿走了一万两。
  第二天早上,那些穷人家可算是走了大运,有的在家里捡到五两一锭的银子,有的捡到十两一锭的,家家户户都发了财。
  李家和扬州府都被吓得不敢再追查这件事,只好把这事儿压下来,不了了之。
  咱们再把目光转到另一边。
  徐鸣皋和徐庆、罗季芳,那天上了船,顺着水路一路来到苏州。
  他们把船停在阊门城外,高高兴兴地上岸去游玩。
  这苏州城那叫一个热闹,俗话说得好:“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苏州是个省会,到处都是做生意的人,人多得像蚂蚁,挤得水泄不通。
  真的是挥汗如雨,喘气都能凝成雾。
  到处都是吹拉弹唱的声音,热闹得不得了。
  三个人走进阊门,只见一家家店铺紧紧挨着,街上的人肩膀挨着肩膀,脚踩着脚。
  因为擂台搭好了,明天就要开打,各地来打擂的英雄好汉陆陆续续都来了。
  还有那些做小买卖的,什么算命的、卖药的、说书的、表演杂耍的,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人多得走都走不动。
  三个人逛着逛着,来到一个道观。
  抬头一看,上面写着“福真观”三个大字。
  鸣皋说:“这道观挺有名的,咱们进去看看。”
  于是,三个人一起走进了道观。
  只见道观里到处都是人,有摆摊算卦的,有眯着眼睛算命的,有扯着嗓子卖药的,有口沫横飞说书的,还有在那儿表演胸口碎大石、喷火、吞剑的,看了一圈,都是些平常的把式,没什么新鲜的。
  他们走到大殿,恭恭敬敬地给神仙磕了头,然后四处溜达着看。
  忽然,他们看到一群人围着一个相面的先生。
  上面挂着一块白布招牌,写着“飞云子神相”。
  鸣皋说:“这个相面的先生口气不小啊,居然自称神相。”
  徐庆撇撇嘴说:“江湖上的术士,大多都是吹牛大王,没几个有真本事的。”
  罗季芳把眼睛一瞪说:“咱们让他给相相。要是相得不准,我就把他的招牌给扯了!”
  鸣皋赶忙拦住他说:“你这家伙,别捣乱。他不过是混口饭吃,由他吹去,你较什么劲?”
  徐庆在旁边说:“咱们想想,试试他的本事也没什么坏处嘛。”
  三个人说着就挤进了人群。
  只见这个先生四十多岁的样子,留着三缕长胡子,眼睛明亮有神,看上去很有气质。
  他一看到鸣皋他们,立刻站起来拱手作揖,客客气气地说:“三位豪杰,幸会幸会。”
  三个人也连忙回礼。
  旁边有两条凳子,之前相面的人看到来了三个气宇不凡的年轻人,知道是有钱有势的公子哥,赶紧识趣地站起来让开了。
  鸣皋他们坐下后,飞云子先问了他们的姓名和住处。
  鸣皋客客气气地说:“久仰先生大名,我们今天特意来请教请教。”
  飞云子拿起鸣皋的左手仔细看了看,忍不住拍着桌子长叹一声,说:“可惜啊,可惜!”
  鸣皋被他说得心里直发毛,问道:“难道我的面相不好?”
  飞云子摇摇头说:“公子的面相那是一等一的好。少年的时候有家里的庇护,中年能有几百万的财富,晚年儿孙满堂,福气满满。而且为人豪爽仗义,心怀仁爱。将来会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早早就能出人头地,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能活到一百多岁呢。一生中虽然会遇到几次大麻烦,但每次都能逢凶化吉。遇到危险的时候,自然会有高人出手相助。”
  鸣皋听了,笑着说:“照先生这么说,我已经是很有福气、很幸运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惜的呢?”
  飞云子一脸认真地说:“公子您看看,就您这面相,如果生在普通人家,没什么依靠,可能就会对这尘世感到厌烦,干脆离家去修道。虽说不能一下子就成为神仙,但也能做个逍遥自在的地仙,长生不老,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这可比那短短几十年的富贵生活强多了,那些荣华富贵就像泡沫一样,转眼就没了。您说是不是可惜?”
  鸣皋想了想,说:“我倒是挺想学道的,不知道行不行?”
  飞云子连连摆手说:“难,难!公子您怎么可能舍得放下这么大的家业、漂亮的老婆和可爱的孩子,跑到深山老林里去吃苦受罪?就算现在一时兴起,以后肯定会后悔的。这修道最忌讳的就是心志不坚定,所以我才为公子您感到可惜啊。”
  鸣皋听了点点头说:“我师父也是这么说的。”
  飞云子好奇地问:“尊师叫什么名字?”
  鸣皋回答说:“我师父道号叫海鸥子。”
  飞云子一听,高兴得拍手大笑,说:“原来是他呀,原来是我七弟的徒弟。那年他跟我说在江南收了个徒弟,我当时没问名字,没想到今天见到了!”
  鸣皋一听,赶紧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说:“那您就是我的师伯了。”
  飞云子笑着点点头。
  飞云子接着说:“既然是自家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说完,他转头对周围的人说:“对不住各位,今天就到这儿了,咱们明天再见。”
  那些围观的人见他要收摊,也就慢慢散去了。
  飞云子收拾好东西,和鸣皋他们三个人走出了福真观。
  一路上,他们有说有笑。
  走着走着,看到一家装修得特别气派的大酒楼,招牌上写着“雅仙楼”三个大字。
  四个人相视一笑,一起走进了酒楼。
  里面宽敞得很,店小二热情地迎上来,问了他们要点的菜,不一会儿,一桌丰盛的佳肴就端了上来。
  四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好不惬意。
  飞云子又给徐庆和罗季芳相了面,说他们两个的福气和财运也不错,不过比起鸣皋还是稍微差了一点。
  鸣皋喝了一口酒,问道:“师伯,我师父他老人家一别多年,怎么一直不见他来?我可想他了。”
  飞云子笑了笑说:“我们几个人啊,虽然不是同姓兄弟,但感情比亲兄弟还亲。每年都会聚一次,七个人聚在一起,痛痛快快地喝上一天。聚会的地方不固定,有时候在山上,有时候在海边,全看大家的心情。聚会的时间也不是提前定好的,都是上一年聚会的时候商量好下一年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碰面。就算相隔千里万里,从来没有谁失约过。聚会完了,有的两个人一起走,有的一个人走,各自到处游历,没有个固定的去处。”
  四个人正聊得高兴,突然,只见外面走进来两个人。
  一个是年轻的书生,长得眉清目秀,手里拿着一把折扇,风度翩翩。
  另一个是个和尚,穿着一身破旧的袈裟,手里拿着一根禅杖,眼神却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飞云子一看到他们,立刻高兴地招手说:“二位兄长贤弟,我在这儿呢!”
  这两个人究竟是谁呢?咱们下回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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