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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日照夕江

  书接上回:
  先前见识过夔牛的神速,如今驮着我们它却是走的不紧不慢,行到人群密集的街上,他竟是飞了起来。
  能让攻击长时间化形,攻击者要与化形之兽之间有着很深的缘分,还要强度达到一定的水平,这是我们现在所有很都不能做到的。
  夔牛缓缓行走,横穿天水,竟一走从下午到了黄昏,聚缘阁在天水的正西位置,夔牛则带我们到了东城郊,昨夜女鬼现身的地方。
  此时应该是女鬼的本体意识操控着她这具身体,她看着我们的方向,眼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只是再也没了昨夜的猩红,取而代之的是她面前江水的宁静。
  葛霄霆和女鬼站在大桥上,女鬼这时的形态是不想攻击人的。夔牛带着我们落地,葛霄霆拍了拍夔牛低下的头,随后夔牛就消失了。
  “人给你带来了”葛霄霆望着女鬼说了句,随后,他把头转向了我们这边:“看你们本事了”
  说完这句话后,葛霄霆在原地留下了一块令牌后就消失了。
  女鬼望了我们一眼,眼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她虽无实体,却也坐在桥的边缘,望着眼前一汪被夕阳镀金的江水。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我们看着女鬼,虽然我们知道她此时完全没有攻击性,可也丝毫不敢松懈。
  “都站着干嘛?”关圣凝说了句,随后就学着女鬼的样子在大桥的一侧坐下。
  “说的对”女鬼开口说话,“都站着干嘛……”声音和之前一样清澈透亮,不过相较于昨晚的缥缈,这次则更实了一些。
  我们会心一笑,分开两侧在桥边坐下。左侧三个人,右侧四个人,女鬼则是坐在桥头。虽然如果你在对面看,是看不到她的,但在这奇妙的氛围中你在对面好像只能看到她,一人同江水为伴,显得无比孤独。
  女鬼笑了笑,这笑声使我们都吃了一惊。不同于昨夜的尖锐刺耳,这声笑是极轻的,也是我们与她为数不多的对话中能真正认清她死时的年纪的一句。她死时不过十八九岁,理应是发出这种笑声的年纪。可她之前究竟有没有发出过,所有人都不可能知道。
  或许如果她的生前发出过这种笑声一次,哪怕一次,这次的故事就根本不会出现了。从她不多的几个问句中我可以想象出,她之前是悲惨的,每一个鬼都是如此的。
  女鬼再次开了口,不知是在对谁说话,与其说是对我们,倒不如说是对她面前的这一汪江水。“打我被卖到青楼起,我经常哭。我稍大些,一个姐姐就安慰我说,她家原来就住在江边,她描绘着江边的美景,我在一旁听着,我想笑笑,但我发现我根本笑不出来了”
  这句话,才彻彻底底地是对我们说的:“有一个人,她和我长的一模一样”她说到这里,无法抑制的带上了点哭腔,“她控制着我去杀人,她渐渐彻底的控制了我,我死后到现在,只有我刚出来时我才感觉到她不再控制我了,这算什么?你们能形容吧……”
  “双生鬼”秋洛宁轻声道。
  “双生鬼?说的倒好听”她语气没有波澜的说,很难想象她是如何从刚才的哭腔急速转变到现在这样的。这个变化不仅仅是“双生鬼”这三个字带来的。
  我们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还是女鬼先开了口:“你们知道那位前辈找我做什么吗?你们知道那是什么吧?”女鬼指了指葛霄霆留下的令牌。
  “真有趣啊”心贞打趣道,“一个鬼竟然在问我们一些专业人士知不知道一件专对付她的法器是什么”
  女鬼也笑了笑,笑声是和之前一声对着江面笑的笑声不同,这次是因为他人而笑的。
  “你们和我以为的道士不同,我本来以为我们一见面你们就会动手的”女鬼道。
  “那么做的不配叫道士”心贞是我们这群人中正儿八经的道士,“当然,我那个败类师叔除外,他从来没有配叫道士过”
  “他怎么了?”问话的不是别人,而是女鬼。
  “他早些年被茅山驱逐了,靠给人算骗钱,实在没钱就搞碰瓷。见到鬼可就想起自己是个道士了,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打死。后来他师父当了长老,他就被又收了回去,每天干的最多的事就是调戏女道士。也就是看在我师公是掌门才没对我师父和师姑下手,不过还是乐于在背后各种说我们坏话。我正想着怎么报复他来着,可不会像对我师父一样那么温柔”
  “你想怎么报复?”柳辕饶有兴趣地问。
  “你们在万法教会上等着看就完了”心贞说道。
  “你确定你师父现在没在监视你?”我问道。
  “监视又怎么样?”心贞不屑一顾地说,事实也果真像我问的那般。
  “所以你问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白鸿浔切入了重点,他指的自然是女鬼问我们知不知道差鬼令是什么这句话。
  “那个前辈对我说,可以帮我摆托她,代价是我要听你们的”女鬼说道。
  “这令你很难办啊”关圣凝打趣道。
  “难办吗?”女鬼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
  “你自然想摆托她,但肯定也不想听我们的吧?”柳辕应该觉得女鬼没权衡完整利弊。
  “我为什么会不想听你们的?”女鬼简单的一个问句,应该是我们所有人这几天听到过最不可思议最奇怪的一句话了。
  “我没听错吧?”柳辕先表示了震惊,“还是你说错了?”
  “都没错,我就是想跟着你们”女鬼不以为然。
  “这虽然是您的原本意识,但您也不至于这么和谐吧?”柳辕的震惊已经不能用文字形容了,“您好歹也是个怨鬼吧?您的怨气的?你不想对我们这些干扰你复仇的人动手?”
  女鬼笑了一阵,“我为什么会想对你们动手啊?我谢你们还来不及呢”
  “谢我们?”关圣凝这句问句的语气已经快赶得上柳辕了。女鬼的回应只是一笑,随后又补充道:“你们现在在好好的跟我说话,我不该谢你们吗?”
  “不是……您原意识脑子没问题吧?”柳辕这句话是他今天说过的话中最震惊的一句,“好好的跟你说话需要谢谢吗?”
  “对于你们这种有很多朋友的人来说”这句话是针对我们全体的,“当然不需要”
  这次回应女鬼的不是震惊,而是沉默。
  “我敢说你们其中肯定有人会用这个吧?”女鬼指了指差鬼令。“但你们没有对我用”
  “我们本来也没想收服你啊”秋洛宁无奈道。
  “但你们可以用它杀了我,对不对?你们没有”
  “这我们早解释过了啊”心贞道,他现在应该开始怀疑女鬼是不是有特别严重的健忘症了。
  “那个人控制我杀了好多人”女鬼说,“直到面对那个女孩时我才找回了控制权,她家应该是有什么能让我畏惧的东西,我不敢动手,只能躲在一面镜子里,她应该是吓的不清,把镜子都打碎了”女鬼担忧地说道。
  “后来呢?”心贞问道。
  “后来我就离开了啊”女鬼不解道。
  “我的意思是,你没控制她在地上转圈什么的?还有,那房间里会涌出血这你也不知道?”
  女鬼蹙眉思索了阵,我坐的离她最近,所以能看的一清二楚。她好像是终于想明白了什么,说道:“我离开后感到一阵轻松,应该是她离开了我的身体,后来我就不知道了,你们说的那些应该是她干的”
  “对了,你知不知道簪子?”我想不出怎么问,这已经是我能把我想问的东西尽可能清楚的表达出来的极限了。
  “簪子?什么簪子?我不知道”女鬼如实答道。
  “我还以为跟你有关”我回了句。
  “好了”女鬼声音中带了点慵懒,“事实你们也搞清楚了,你们愿意让我跟着你们吗?”
  “也行啊,可你跟谁啊?”柳辕打趣道,“反正别跟我”
  “你们谁有能容鬼的法器?我是没有”秋洛宁道。
  “我就更没有了”白鸿浔道,“定冥剑只能容宇文前辈一个”
  “我当然没有”关圣凝道。
  定远无声地摇了摇头,“这么来看”心贞笑着看向了我,“只能叫给你了?”
  我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吧,我是有,可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和那里面的鬼相处愉快,也是个女鬼”
  “会很愉快的”女鬼点点头,说道。
  “那么问题来了”心贞道,“你有名字吗?我们可不能一直叫你女鬼”
  “名字……”这是女鬼今天第一次被我们问沉默。名字她是有的,可是,生前这个名字已经给她带来了屈辱和折磨,死后,她还愿意让别人以一个妓名来称呼她吗?
  “只是个妓名,不提了好吗?”女鬼这晚是欢快的,这是她第一次用恳求的意思来对我们说话。
  “不,我的意思是”心贞道,“你为什么不给自己取一个名字呢?那个名字肯定不是你想要的吧?”
  “取名字?给我自己?”女鬼的语气有那么一丝不自然,“我不会”
  “你说的那个姐姐她叫什么名字?或者说,她姓什么?”白鸿浔问道。
  “她?她姓林,这又怎么了?”女鬼不解道。
  “你到底把不把她当姐姐?”关圣凝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
  “我当然把她当姐姐,怎么了?”女鬼的声音在今天第一次冷了下来。
  “那你就跟她姓啊,姓林”我们三人好像心灵相通一般,我接过关圣凝的话,说道。
  “姓林?”
  “嗯,如果你想的话”秋洛宁说道,“想个名字很简单吧?”
  名字?她想道:姐姐曾对她说过,妓名用一些颜色不奇怪,如她的紫,可霜这个字很好听……就这么定了。
  “叫林霜,行吗?”女鬼问道。
  我们都笑了,“怎么你给自己取名字还要问我们啊?你自己喜欢就行”秋洛宁笑道。
  “林霜”她站了起来,回头看向我们。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正视她的脸。她很美,是一种奇怪的美。不同于云歌的清冷温柔,水洛宣的大方纯洁,苏沐云的柔弱恬静,她的美带有一定的破碎和脆弱感。但如果是之前,这种美大概是不存在的。
  心贞看出了神,“你和我师父很像,由其是眼神,只不过她……”他思考了一阵,像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比你惨些?”
  “哦?哪天带我亲自见见她”林霜笑出了声。
  手握另一块玉佩的两个道姑,毫无保留地听完了这句话。
  其中一个稍微年长些的笑道:“哪有,明明是我们小清淼更好看些。对了,爱心泛滥又无处施展”
  清淼无奈地看了师姐一眼,这两天,她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的用这句话来调侃自己了。
  “对了,那个人真有小心贞说的那么混蛋?”
  清淼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继续听,说不定会有什么更好玩的事”然而,她可能要失望了,接下来我们并没有去聊什么有意思的话题。只是林霜在讲起了她之前的经历。
  起因是她笑着问我她的新邻居也就是初瑶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的回答大概意思是应该和你差不多惨,虽然我不知道你有多惨。
  林霜说的很轻松,好像不是在提自己的事一般。然而,即使是说别人的事,也一定会为这从头到尾都以一个惨字贯穿的故事而落泪。
  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有插一句话,清淼和那个她那个在听之前一直打趣自己的师姐也不例外,无论有没有在现场亲耳听到,也一定会为这件故事而感到唏嘘。
  “那位前辈把那股怨气封在了我体内,我想用就用”林霜如释重负般的讲完故事后又补了一句,也就是说,她彻彻底底地摆脱那股怨气的控制了。
  我们望向江面,夕阳会给她镀上金;皓月则是会为她镀上银。在金与银之间,在黄昏与初夜之间,江面是一种流金般的颜色。
  “好了,看来我们要面对最后一个难题”柳辕道,“我们该如何横穿天水并保证在明天早上之前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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