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1章 国法是国法，家规是家规

  有解脱！
  有释然！
  有认命！
  但不能否认，还有一丝丝……嫉妒！
  因为那是付国云唯一深爱过的女人。
  转身之际，章玉雄扯了扯嘴角。
  这辈子，他该享受的，都享受过了。
  已经不虚此行了。
  唯一的遗憾，也早就没有了弥补的机会。
  等他下辈子还了债。
  下下辈子，他一定要比叶婉宜更早地找到付国云……
  ……
  远在大洋彼岸的一间公寓里。
  江如宝黑了法院的监控，正在实时观看庭审现场。
  当看到最后，章家兄妹俩一直一横地被庭警带走时，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付爷爷，小姨夫，你们不要怪我！以后我会找机会补偿你们的。”
  “小雪，我已经帮你惩治了坏人，以后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我会一辈子保护好你的……”
  而他不知道的是，学校单人宿舍里，叶雪茗也在跟他干同样的事。
  此时的她，抚摸着屏幕上正在流眼泪的叶婉宜。
  红着眼眶喃喃道：
  “奶奶，不要哭！坏人都受到了惩罚，以后我们祖孙俩都好好活着……”
  *
  当天傍晚。
  付家祠堂。
  叶婉宜不知道付国兴为什么非要把她带到这里来。
  但一只腿刚迈进门槛，看见里面的阵仗时。
  叶婉宜就直接愣在了原地，嘴唇一阵哆嗦。
  “兴哥，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只见祠堂正中央，摆放着一张约四尺宽的铁床。
  铁床四个角上，都焊接有铁链。
  这张床，叶婉宜认识。
  正是因为认识，她才如此惊恐。
  这是付家嫡系专门用来惩罚犯了严重家规的族人时，所使用的刑具。
  再看到一旁的桌子上摆放的四根长长的铁钉时，她的腿更软了。
  脑子里浮现出小时候在付家祠堂里玩耍时，付国兴付国云兄弟俩跟她讲解的付家嫡系各项家规。
  【钉刑】两个字，瞬间从她脑海中跳出来。
  叶婉宜心中狠狠一跳，一把拉住了径直往里走的付国兴。
  “你……你……你……”
  你了半天，她也没说出一个字。
  实在是太震惊和恐慌了。
  付国兴回头，看见眼神震颤的女人。
  略微笑了笑，轻轻把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拨了下去。
  “婉宜，你应该很清楚付家的家规，不管是谁犯了错，都逃不开惩罚。”
  “更何况，我是上一任族长，更应该以身作则，不是吗？”
  叶婉宜的猜测成真，“唰”地白了一张脸。
  “不……不是这样的！”
  她急得语无伦次，“兴哥，你，你冷静一点……你先听我说……”
  “这不能怪你……”
  “家规是死的，人是活的……而且章玉雄和章玉英这对罪魁祸首，他们已经……已经受到了应得的惩罚，不需要你再……”
  付国兴抬手止住了她。
  “婉宜，国法是国法，家规是家规，你从小在付家长大，你应该很清楚，这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可是……”叶婉宜重新抓住付国兴的胳膊，语气急促，“我前天也说过了，国云的事就到此为止，我……我已经不准备再追究了。”
  “既然他的事并没有爆出来，就我们这几个人知道……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还能有谁知道？”
  “你真的不用做到这一步的……”
  付国兴脸上一片沉肃，没有回叶婉宜的话，而是再次拨开她的手，径直走到祠堂最前面。
  定定站住。
  那上面呈阶梯状摆放的，全是付家自先祖开创基业以来，历任族长的牌位。
  付家的历史看似很长，延绵了好几百年，但其实族长并不多，传到付国兴手里，也才第十三代而已。
  正是因为这一代代把付家荣辱兴衰放在首位的族长，薪火相传，才造就了如今钟鸣鼎食的旺族之首——付家。
  “婉宜，国云的事，我可以抹掉一切证据，不让外人知道。”
  “但是……”
  他抬手朝前一指。
  “付家的列祖列宗，都在天上看着呢。”
  “章玉英能犯下如此大罪，她罪无可赦，可我也不无辜。”
  “我同样犯有严重的失察之罪……”
  付国兴看向摆放在香案上的一个半尺高的木头人像。
  目露悲戚。
  那是付国云死后，他因太过想念，自己亲手一刀一刀雕出来的。
  平时一直放在他的书房里。
  今天被他带了过来，算是替付国云见证这一刻。
  叶婉宜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那个小人像，是付国云昂首而立，正在吹笛子的模样。
  眼眸低垂，神情陶醉。
  惟妙惟肖，无比逼真。
  细致到连微微掀起的衣摆，都像是刚被风吹起来似的。
  叶婉宜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眼前仿佛真出现了正在吹笛子的付国云。
  而在他的旁边，是正在敲鼓的付国兴，还有正在弹古琴的她。
  三人正在合奏一曲《广陵散》。
  激昂慷慨的旋律，带着浓郁的攻伐之气。
  那代表他们三人最意气风发，最踌躇满志的青春年华。
  付国云眼眶微胀，声音发涩，“他我唯一的亲弟弟啊！”
  “我们嫡系一脉，本就人丁稀少，到了我这一辈，就只剩我们两兄弟了。”
  “但我身为大哥，却没有保护好他，竟然让他惨死异乡……”
  “就算到了今天，我也不能正大光明的为他沉冤昭雪……”
  付国兴突然握紧拳头，大力捶击自己的心脏。
  带着哭音说：
  “我有罪！我罪孽深重！不严惩我自己，我这里过不去啊——”
  “自从我知道当年的真相后，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国云年轻时候的模样……”
  “婉宜，你不知道，我悔啊！我悔不当初！”
  “就因为我当年的逃避和退缩，就因为我当年的忽视和纵容，章玉英才会走上这条路……”
  “我怎么能心安理得当一切都没发生过，继续好好过我的日子？”
  “我做不到啊……”
  说完，付国兴就径直朝铁床走……
  叶婉宜见他是铁了心，双腿顿时一软，赶紧扶住了门框。
  她泪眼模糊，无措地回头看，想找人求助。
  但她很快就失望的发现，院子里空无一人。
  回想她今天踏入付家老宅那一刻就产生的异样感。
  此时才瞬间反应过来。
  付家老宅今天居然空无一人，看不到一个佣人，就连管家都没在。
  肯定是事先被付国兴给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