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桃花诺

  那天，陆青斐脚背被火焰烫伤。
  她在石凳上坐着，手里拿着一块红豆冰糕，慢条斯理吃着。
  她的小腿搁在离珩膝盖上，他在认真帮她擦药。
  陆青斐静静地看着离珩。稀薄日光斜洒落下他肩上，平日散漫冷淡的青年此刻正蹙眉，专注地给她处理伤口。
  陆青斐吃完东西，右手搭在桌面，半张脸贴着手臂，侧趴在石桌半阖眼，目不转睛看着离珩。
  她见过很多人，但如此打量一个人的相貌还是第一次。
  师兄…还怪好看的。
  陆青斐颇有雅致地欣赏离珩英俊的外表，连何时睡着都不清楚。
  再度醒来，她发现自己左手多了个印记。
  陆青斐望着沐浴在白炽灯的白光里，气质冷冽的离珩，问他：“桃花印究竟是什么？”
  师妹的质问，大多数时候都是揣着答案问的。
  离珩也不会隐瞒她：“心魄。”
  闻言，陆青斐眼皮一跳。
  她愠怒道：“你疯了？”
  抽离心魄要承受的痛苦折磨不亚于历千百劫难，而且人一旦没有心魄用不着多久就死了。
  离珩却不由得笑了。
  师妹担心自己，担心到生气。
  实在是难得。
  “你还笑？”陆青斐气得推开他的手。
  离珩起身，把陆青斐拥进怀中，下巴抵着她的肩膀，右手轻轻环住她的腰，左手缓慢抚摸她脑后的头发，附在她耳朵说：
  “不用担心，死不了。”
  “真的吗？”
  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陆青斐推搡了下，没推开，索性就任他抱着。
  离珩滚烫的鼻息拂在她的耳畔：“嗯。”
  陆青斐：“我记得典籍里记载，心魄会指引主人去寻找拥有心魄的人。”
  离珩说：“你没记错。”
  “解开。”
  “解不开。”
  “肯定有办法的。”
  “死也解不开。”
  陆青斐道：“那我以后的男朋友看见会生气的。”
  离珩淡声问：“你还想要其他男朋友？”
  “万一呢。”
  “永远也解不开。”离珩冷笑道，“你生生世世只能是我的。”
  “我不是。”陆青斐否认道。
  离珩换了种说法：“我生生世世只会是你的。”
  陆青斐抿唇笑道：“可以是。”
  离珩从陆青斐的回答听出了一点对他的占有欲。
  这点占有欲像根羽毛，挠得他心痒。
  他喉咙发紧，拉开些距离，低头浅浅地亲吮她的唇瓣。
  陆青斐手指抵着离珩的肩膀，指尖微微一颤。
  她断断续续地说：“师兄，我渴了。”
  离珩松开陆青斐，去给她倒温水。
  陆青斐盘腿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茶杯，热气缭绕，让她眼睛蒙上薄薄的雾气。
  陆青斐环视四周一圈，目光落在水晶桌上每日一换的花瓶上。
  见她不看自己，离珩问：“你还在生气？”
  “我气什么？”陆青斐不答反问。
  离珩说：“气我不告诉你。”
  陆青斐压了压嘴角：“没有。”
  “你以前气我把你的饮料温热也是这么说的。”
  离珩走到陆青斐跟前，双手轻捏她肩头，迫使她正面看自己。
  “雾都城的事情，我不想你插手。”
  “杀千苓宗圣尊的时候已经插手了。”陆青斐抬眼皮看他，“你不是不想我插手，你是不想我参与你的事。”
  “你不是参与了吗？”离珩轻轻扬眉。
  “不一样。”陆青斐条理清晰说，“你不是自愿的。如果不是不得已，你根本就不想让我涉及你的仇恨。”
  陆青斐见过离珩的很多面，但他还是怕她看见他不好的一面会讨厌他。
  陆青斐讨厌自己的那一天……离珩不敢想。
  “师兄。”
  陆青斐把杯子搁在一旁，双手揽住离珩的脖颈，披着的外套随着身躯前倾的动作滑落。她望着他漆黑眼睛说：
  “你这么害怕我会讨厌你，还为了我到陌生的世界。你傻不傻？”
  有生之年第一次有人问自己傻不傻，离珩却听笑了。
  他挑眉，不以为意道：“跟你讨厌我相比，我更害怕什么，你不知道？”
  陆青斐：“我不知道。”
  师妹装傻充愣，离珩不恼，只直言道：“找不到你。”
  他从一开始就忍不住关心她，忍不住爱她。
  他没有办法允许她销声匿迹。
  你不喜欢我的世界，没关系，我会到你的世界。
  再度重逢，你不向我走来，我会奔你而去。
  陆青斐脑海浮现起苦海之境时，离珩说的那句话：
  “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他确实做到了。
  陆青斐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你跑到这里，算不算远嫁？”
  离珩一怔，借着记忆里这个时代的用词，反问她：“你在跟我求婚？”
  “没有。”
  陆青斐认真道：“我就是怕你赔了夫人又折兵。”
  离珩注视她片刻，忽而笑了笑。
  陆青斐收回搭在他肩上的手臂，端起水杯，饮了几口，润喉咙。
  “你恢复记忆跟我三师兄苏醒有关吗？”
  离珩说：“有关联，但不大。”
  陆青斐听得眨眨下眼，更好奇了：“什么意思？”
  离珩握住陆青斐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不咸不淡道：“宴归来跟天道做交易，交易有一小部分跟我有关。”
  那几个外来者。
  一小部分指的应该是穆迎。
  陆青斐眼睫颤动，陷入沉思。
  她思绪不知飘到哪里，忽然没头没脑问了句：
  “师父不让我用真本事给人卜卦，那我用骗的应该不算违规吧？”
  离珩有一下没一下摩挲陆青斐的手背，闻言轻撩眼皮，好笑地看她，语气嚣张：
  “这规矩不都是你定的，哪个不怕死的敢说你违规？”
  陆青斐却说：“师兄你啊。”
  离珩慢悠悠追问：“我是不怕死，还是说你违规？”
  “都有。”
  陆青斐停顿两秒，补充道：“前者更多。”
  很久以前，有其他宗门男弟子向陆青斐示好，离珩冷漠道：“私自与其他宗门来往，有违宗规。”
  当然，别看师妹表面规规矩矩的，实际上比师兄还反骨。
  她拒绝的话都说了一半，硬生生拐回去，跟人家言笑晏晏，还说改日上宗门串客。
  离珩哑然。
  以前怎么没发现师妹如此记仇呢？
  还是说只记他的仇？
  “你就气我吧，把我气死了……”
  离珩蓦地止话。
  把他气死了，她还有其他师兄。
  陆青斐转过脸，看着突然冷脸的离珩道：“师兄，你生气了？”
  离珩：“你惹我生气了？”
  陆青斐：“没有。”
  离珩回思起会所那三个男模，压声道：“是空气吗什么都碰？”
  陆青斐茫然须臾，明白他的意思，倒是想笑，她没忍住，弯眼璨笑。
  这话不就是在斥她不知道吃点好的吗。
  离珩看见陆青斐冲他笑，是记忆里珍贵的轻松笑意，也是让他心跳加快的笑容。
  陆青斐仿佛才想起来：“你知道我师父和师兄们怎么回事吗？”
  离珩盯着她，倏地皮笑肉不笑道：“谢云寂不分青红皂白揍了我。”
  “你不是没还手吗？”陆青斐觉得奇怪，“你为什么不还手？”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谢云寂说了一声“小师妹”。
  虽然没有记忆，但听到小师妹这三个字他便破天荒地没还手。
  离珩面不改色说：“顾局当场抓住他了。”
  陆青斐恍然，然后问：“我今晚睡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