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外头又有人欺负我家殿下?

  回到书房,陈萝伏案将最新的诊脉手札重新看了一遍。
  一字不错,一字不落。
  可且乱且杂的脉案,完全得不出一个定论。
  陈萝压根无法断定到底是这中毒之人的脉象本来就是这般杂乱,还是这些郎中,无法诊断出真切的脉象。
  抬手落在自己的手腕上,陈萝指尖冰凉且沉重,依然感知不到这般细腻的波动。
  透过窗户看向神都所在之处,陈萝眼眶已经泛红。
  她想活的。
  认真看向每一份手案的每一瞬,都是陈萝对生的渴望。
  仰头,将眼泪逼回眼眶。
  低低呢喃,藏着的是无限遗憾。
  “殿下,对不起,不能陪您回家了。”
  一身为桥,能助她的殿下扶摇直上九重天,能替这天下留下一个明君,能生下一双儿女陪伴夏彻余生。
  是不是,也算不得太遗憾。
  药包拆开,指尖沾染丝丝药粉浸入茶汤中。
  一口饮尽茶汤,陈萝坐在太师椅上,逼迫自己沉浸在毒药发作的每一个瞬间。
  握笔写下的每一个字,伴随着毒药发作,开始变得凌乱。
  红日初升,陈萝已经虚脱到连支撑自己坐起来的力气都丧失了。
  再多提神的药丸皆以无用,陈萝拿着银针扎了数次,才扎在那命脉之上,强行提起了最后一股心力。
  细细将所有症状再度瞧上一遍,陈萝重新握笔,将解毒之方于纸上落下。
  轻扯摇铃,管家轻敲房门后,推门而入。
  瞧见陈萝这容色苍白、青丝尽湿、唇角染血模样的那一瞬,管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夫人…您…您…”
  将药方往前推了推:“药方已出,誊抄之后递往各处医馆,百姓诊治的所有汤药银两皆从萝园出。”
  “若银两不够,我所有衣裳首饰可尽数当掉,这宅子也能卖掉换银子。”
  “药物统筹发放尽数交于周将军手中,你们…凡事都要听周将军调度。”
  管家匍匐跪地接过药方,一切,还有什么不懂的呢?
  他们重病缠身的夫人,来日必为大夏皇后的娘娘,以身试药将活路还给了定西郡百姓。
  “莫要耽搁,快些去,在找人来替我换一身衣裳,待到我梳妆打扮之后,再将安安和宁宁一道带过来。”
  前病未愈,折损过度,又添新毒,陈萝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
  就算她师父在世,她也没有一丝活路了。
  换上干净衣裳,喝完那熬制好却注定没有任何效用的汤药,陈萝靠在床上竭力让自己瞧上去精神些许。
  “阿娘…”
  “娘亲…”
  两个小萝卜头蹦蹦跳跳的朝着书房跑来,朝着陈萝行礼之后,自顾自脱了鞋子,爬到了陈萝怀里。
  轻轻在陈萝怀里靠了一会,怕把陈萝给压坏,两人一左一右坐在了陈萝身边,替陈萝暖着冰凉的手。
  “娘亲,周叔叔说您吃了解药,今天是不是没有昨天那么痛痛了?”
  陈萝撑着软枕往上靠了几分:“娘亲不痛,安安和宁宁能让娘亲好好抱一抱吗?”
  夏穗宁和夏穗安闻言,总算可以全身心的将自己投入陈萝的怀抱。
  “娘,你冷吗?”
  夏穗安这一问落下,夏穗宁紧接着道:“娘亲,你心噗通噗通跳好快,是不是吃药了都这样啊?”
  背着怀里的一双儿女,眼泪从陈萝眼眶溢出。
  留恋的轻拍落在一双儿女圆乎乎的头上,冰凉的唇,也紧跟着落在兄妹二人眉心。
  “宁宁,安安,娘亲爱你们。”
  “很爱,很爱。”
  “就算日后娘亲不能陪着你们出去玩儿,娘亲也很爱安安和宁宁。”
  “娘亲的安安和宁宁,不是没有娘亲爱的孩子,知道吗?”
  安安宁宁听着陈萝这话,也跟着哭了起来。
  “娘亲,是不是周叔叔带回来的药药不好?”
  “娘,您别怕,周叔叔说了,要一个月后才能好,我可以先带着妹妹玩,您好好养病,我们都不要着急。”
  “哥哥说得对,一个月没好,娘亲就歇息一年,我也不用玩,我每日放课便来陪着娘亲。”
  陈萝摸着一双儿女肉乎乎的小脸蛋:“娘亲可能要睡很久很久,等到娘亲睡着了,安安宁记得自己要做什么吗?”
  “宁宁记得,要陪着爹爹,要牵着爹爹的手,要不让爹爹一个人。”
  夏穗安红肿着眼眶,往日那与生俱来的沉稳,在这一瞬彻底溃散。
  在陈萝期盼的目光下,夏穗安道:“天冷了要提醒爹爹穿衣裳,天热了要让爹爹多吹凉,太晚了要提醒爹爹去睡觉。”
  “若遇到有人可以同我们一道照顾爹爹,不要闹不要哭,要让爹爹开心。”
  夏穗宁用肉乎乎的小手拍着陈萝的心口,用哄布娃娃的嗓音道:“娘亲累了就睡,我和哥哥会照顾好爹爹的,您放心。”
  不知离别为何物,但安安和宁宁的心,很酸很酸。
  “我们这么乖,那娘亲还会摸摸我们的脸,拍拍我们的头吗?”
  这一问落下,房门被从外头推开。
  一身月白衣裳染满鲜红,脸上留下无数干涸血点子的夏彻,逆光朝着陈萝而来。
  纵使一刻未停,纵使跑死了两匹千里马,夏彻却知道,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
  竭力保持镇定,嘶哑的嗓音却已被脆弱包裹:“将安安宁宁抱出去,莫要走远。”
  房门被关上的那一瞬,夏彻的泪,将脸上的鲜血洗涤。
  轻轻将床上上的人抱在怀里,无声的落泪,化作了绝望的低吟。
  越抱越紧:“夫人,对不起,我不该把你一人留在这里。”
  陈萝很努力,很努力的抬起手。
  陈萝很努力很努力的,摸到了夏彻的脸,替夏彻将脸上的鲜红擦拭。
  “外头是不是又有人欺负我家殿下了?”
  “是,有。”从不言苦的人,说的很是急迫:“要阿萝帮我将坏人都赶跑,没有阿萝,他们都会欺负我。”
  屋外坐在台阶未曾离去的一双儿女在哭。
  屋内将陈萝抱在怀里的夏彻也在哭。
  独陈萝歇了眼泪,笑靥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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