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皇权世界06

  “司钰,你的眼中可纳山海,不该囿于这方寸之地。”
  山海?
  师傅总说他是师门之中唯二明目之人。
  他,还有那位初代的国师。
  只有做到与初代国师同等的功绩,那才算得上是比肩,那才算得上是立于山海之巅。
  师傅知道他的执念,于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为他占了一卦。
  卦示——机不可失。
  隐在荷花池假山之后的洛司钰明白,他的机缘来了。
  可是就在他回到遣云殿的当晚,他复燃起了鬼鹤炉入睡时,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没有那漫天的金光,他站在荷花池畔失望而归。
  他等了多年,一直孤身一人在遣云殿中等候着自己的机缘。
  偶尔无趣,也会在远处望着冷宫那道充满怨气的魂体解闷。
  如此一望,竟也望了多年。
  “饶梓彤”的眼中只瞧得见褚天骧,而洛司钰便在这遣云殿上遥遥地注视着“饶梓彤”。
  洛司钰自以为俯览众生,却将自己的一颗心落在了众生之上。
  守着自己的隐秘心思,洛司钰以为能够就此“相伴”余生,却没想到封后大典之上“饶梓彤”突然现身偷袭。
  那楚潼华漫身红光,再加之位及一国之后,已然是国运加身。
  “饶梓彤”对其出手,只有灰飞烟灭的下场。
  情急之下,洛司钰现身人前,想要施法把“饶梓彤”带走。
  可只一瞬,一瞬“饶梓彤”便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
  他木楞地站立在高台之上,身受这君王帝后、满朝文武贺他术法高超,却再望不见她的身影。
  “国师一脉,于情爱有碍。”
  这百年的诅咒终究是在自己身上应验了。
  那日之后,他向帝后请辞,以寻觅继承弟子为由出宫。
  三年之后,他孤身一人回到遣云殿。
  帝王问他:“可是未曾找到合意的传道者?”
  洛司钰却摇了摇头,只说自己已然寻到了最好的那一个。
  又是等了数年,到了占好的月圆之夜,洛司钰用整座遣云殿为阵,以自己为阵眼施法。
  师傅说的没错,他是师门千百年来唯一可与初代国师比肩之人。
  初代国师寻龙脉,定乾坤。
  而他洛司钰,今日就要扬了这乾坤。
  洛司钰毕竟年轻,虽寻得秘法,但道行不足。
  于是,他将当时已然身为皇后的楚潼华缚来,与自己同处阵眼,用她的漫身红光来为自己助阵。
  着一身象牙白丝绸寝衣的皇后娘娘,像条虫子一般在砖地上挣扎着,哭嚎着说自己想要回去。
  一时之间,洛司钰的眉眼难得的柔和了下来。
  枯瘦的手骨覆盖在楚潼华的肩上,洛司钰嘶哑着说道:“别怕,我们会回去的。”
  大梦初醒,洛司钰从卧榻上惊起。
  他做到了。
  他居然真的做到了。
  自己居然真的做到了。
  上一世的“他”居然真的成功地以身为祭,逆转时空,回到了一切刚发生的时候。
  柔软有力的四肢在昭示着这副年轻的躯体,可那双灰败的眼眸却久久萦绕在自己的眼前。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双眼。
  灰白的一双眸子如此的哀求。
  他求他,去找到她,不要再让自己失去她。
  “你是说,你将自己作为了下一任的继承人,连同上一世的术法和记忆,你都尽数“继承”了下来?”
  “是……我知道这太过荒诞……”
  洛司钰有些羞愧。
  他自小便以下任国师的身份自居,饶是他隐居在遣云殿内,也未有一刻松懈自己庇护褚国的职责。
  可是这凭空而来的记忆却在告诉他,有一日,他会为了那虚妄的情爱之事而倾覆他毕生所愿。
  这甚至让他觉得有些难堪。
  他仿佛被生生撕裂成了两个人,一个为情所困,一个囿于山海。
  方寸未得解脱。
  如今他顺着自己心中的声音寻觅至此,脑中却又觉得荒谬不可理喻。
  他是真的糊涂了。
  “你并非他,为何要为他的所作所为而纠结?”
  林涵开口反问道:“难道,你多了一段不知从何而来的记忆,就只能重蹈这覆辙了吗?
  你没有自己的抉择吗?”
  洛司钰无言以对。
  那段记忆是庄生晓梦也好,是前世回溯也罢。
  他的心已经乱了。
  他既做不成原先那个雄心壮志的自己,也无法成为那个为爱不顾一切的自己。
  而在他没有真正决定自己是谁之前,林涵都不会让他见饶梓彤一面。
  在踏出冷宫宫门之时,洛司钰转身提醒:
  “娘娘虽是金光绕身,期间却是有一缕黑丝萦绕,还请娘娘留心。”
  黑丝萦绕?
  鬼使神差的,林涵突然开口:“你可瞧见了这黑丝从何而来?”
  洛司钰伸手往自己的身上一指,正是右肩的锁骨位置。
  .
  边陲突变,原本在温泉宫游玩的褚天骧也不得不临时加急回到宫内。
  原本只是敌军来犯还算无虞,只是那镇守过关的史皓忠史大将军不知为何竟大开城门,放那突厥进犯。
  三日之内连失三座边关,皆被突厥屠城示众。
  如今,突厥进犯到了平谭城而不得进。
  日日将褚国平民百姓的头颅插在削尖的木棍上示威,满城的守卫群情激奋却不得出,只能苦守着孤城,等着褚天骧派兵支援。
  褚国绵延数百年,早已过了以武开国的世代。
  朝中可用的武将不多,唯一的人选便是饶家的小儿子,饶梓彤的弟弟饶锌霆。
  大殿之上,饶锌霆身着朝服,拱手做礼:“臣愿为陛下分忧。
  只是臣这一去,不知要三年五载,心中实在挂念家姐,还请陛下也替微臣解了这份忧思。”
  这话一出,便当朝的礼部侍郎阚正丰便出面斥他有不臣之心。
  身为臣子,为帝王分忧本是本分。
  饶锌霆哪里来的脸面敢让君王为他分忧?
  饶锌霆心中不觉自己有何过错,如今不请求家姐出冷宫,难道要让她在那凄苦之地苦熬一生吗?
  但是这顶“不臣”的大花帽子压了下来,饶锌霆也不得不下跪认错,只说是自己一时,请圣上饶恕。
  “无妨,朕是知晓锌霆的为人性情的,不会在意这等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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