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皇权世界07

  珠帘之下,褚天骧的声音显得宽仁清亮。
  “明日御花园内将举办送行宴,以宽宥锌霆的思亲之情,在座诸位也务必携家眷一同参席。”
  “谢陛下隆恩。”满朝文武,无不叩拜谢恩。
  在御花园内设宴送行,这可是给足了饶锌霆颜面,就是他那触怒龙颜的亲姐也注定了会重获龙心。
  应付着周围的往来恭贺,饶锌霆一边陪笑,一边兴致勃勃地想要回家和母上大人报告这个好消息。
  这时,一顶朴素的车辇缓缓行来。
  云水蓝的床帏被掀开,露出了一张端和雅致的中年男人面容,只是他的眉心常年蹙着,不自觉地便显得有几分肃穆感。
  “饶将军,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还请将军小心受着。”
  说完,竟也不等饶锌霆反应,放下了窗帏,径直坐在马车中走了。
  “嘿,你这老匹夫……”
  饶锌霆自觉自己风头正盛,被这阚正丰嘲讽,心中不快,饶他是礼部侍郎也想指着手就大骂回嘴。还是周围那几个恭贺的大臣们七手八脚地,捂着嘴,压着胳膊地给饶锌霆拦了下来。
  “饶小将军,息怒,息怒。”
  “饶小将军,这侍郎大人的父亲是当朝太师,他的女儿是当今皇后,骂不得骂不得!”
  “咱们大人有大量,饶小将军,咱们不和他一般见识。”
  “饶小将军……”
  而这群人口中的当朝太师,就坐在驶远的车辇之中。
  “父亲,咱们天天一同上朝归家,怎么你这鞋底如此的黑?”
  阚正丰拿着手帕,伸手掸着衣摆上的半个鞋底印。
  原本还一脸端严肃穆的他坐在这狭小的车辇之中,也有了几分父子之间亲昵的憨态。
  因着女儿阚静君与饶梓彤不睦的缘故,阚正丰对这饶氏一家本没什么好脸色。
  只觉这是一家只有武力不长脑子的草包,迟早会被他们自己的狂妄自大给害死。
  今天上朝,他正垂手看着饶锌霆出言不逊。
  他父亲向后一脚,一个鞋底印就盖在他的朝服上去了。
  阚正丰抬头,只见父亲的一个眼神。
  虽然不知父亲是何用意,但阚正丰掸掸衣袖,还是拱手上场解围了。
  是的,阚正丰在朝堂上的那番话,虽然明面上是在弹劾饶锌霆,实则是在为他脱困。
  作为武将,最顶天的大事就是要表明自己的忠心。
  君不见,这史书上杯酒释兵权的武将已然是最好的结局了。
  饶锌霆借着出征要挟皇上,已然是犯了大忌,此时无妨,但难保褚天骧不会日后追究。
  于是阚正丰在朝堂之上当场点破。
  一来,是借着这出兵的时机,让圣上放过饶锌霆的“失言之过”。
  二来,也是借机敲打一下这饶家的呆头鹅。
  已然快到了弱冠的年纪,怎么还是丝毫城府都没有?
  这饶家的长辈都不给饶锌霆请先生调教的吗?
  比起常年蹙眉的阚正丰,满头银发的阚明玕倒是显得有几分平易近人。
  端着车辇里事先备好的米汤,缓缓咽下。
  舒缓了肠胃,阚明玕才缓缓开口道:“静君来信了,说让我们多照应着点饶家。”
  “她写信回来了?怎么我没有看到?”阚正丰不解。
  阚明玕蔑了他一眼:“叫你别一天耷拉个脸,跟要去讨债似的。
  你看现在好了,女儿也只写信给我不给你了。”
  “不是父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年不是你说我面嫩心软,叫我严肃着点才能压得住手下那帮刺头。”阚正丰不服。
  “是你自己手段不够,压不住手底下的人,又吓坏了我的孙女,这才失了女儿心,找我来做什么?”
  阚明玕这话就是有失偏颇了。
  阚正丰对这唯一的女儿也是从小疼爱有加。
  只是阚静君出生时,他刚刚上任礼部侍郎,公务繁忙。
  长女的教养只能交给当时已然根基深固的阚明玕负责。
  这几年,虽然阚静君成为了皇后,顾忌着皇家的规矩,他们之间的来往清减了许多,但那份拳拳的爱护之心是不会改变的。
  两个当朝的重臣,倒像是两个老小孩,为了自己在的女儿\/孙女心中的地位拌嘴了一路。
  .
  皇帝的一句“明日举办送行宴”,阖宫上下便加急出动了起来。
  因着时间紧张,就连后宫的各个妃嫔也都被委任去指挥各项事宜了。
  而这其中,只有这冷宫的彤妃娘娘依旧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慢条斯理地饮着自己的薄荷茶赏花。
  宫门外,侍奉的小太监急得都快哭了出来。
  眼瞧着不远处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来了,小太监一个滑跪,就抱住了为首太监的大腿。
  “闵公公,彤妃娘娘她不肯回长春宫。
  闵公公,快救救小人吧,闵公公……”小太监哭嚎着。
  这边闵淮安还没有动作,身旁的侍从便已把拉开了小太监。
  “去去去,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还要来劳烦闵公公,要你们有什么用?
  去,一边去。”
  闵淮安行至宫门,心下竟然有些忐忑。
  挥手让随行的太监退下,闵淮安整理好衣冠,低头拱手,恭敬地推开了冷宫的宫门。
  冷宫寂寥,饶是他借着皇后娘娘的名头送来了许多的东西,也改不了这冷宫的破败。
  见这庭院空空,闵淮安绕至后庭,在进口边见到了一身素衣的林涵。
  “娘娘万安。”
  林涵抬头,只能瞧见来人低垂的头顶。
  只觉他对自己,比旁人更显得恭敬了几分。
  “你是何人?”
  “在下内廷主管闵淮安。”闵淮安说着,头又更低下了几分,似乎要把自己埋进尘埃里去。
  林涵闻言,便知道他的来意。
  “我并非有意为难你们,只是这里我住得很好,实在是不想迁居别处。”
  林涵站在井口边,整个人被遮蔽在巨大的榕树树荫之下,伸着手,均匀地在井里挥洒着些什么。
  “井口阴凉,恐于凤体有碍,还请娘娘保重身体。”
  像是验证闵淮安的话,一阵晚风拂过,繁盛的榕树叶响起悉悉索索的声响,像是有人在交耳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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