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最后一夜

  再拿起手机时看到世德说,“宗萨说我们的人间情感都是交易,彼此都是同样自私,只是自私的角度可能不同。生活难的是明智,而不是迟钝的重复一些习惯。还有像水一样的调节能力……”
  我懒得看完,直接回道,“你可以试着享受等待的时光。”
  他闲着和迫切时便是这样。如果我像他这样,用自己的闲暇和无聊、迫切想见来绑架、勒索他,他会如何,可会有我这样好的耐性?
  他依旧不懂得收敛,继续说着:“当我牺牲工作的时候我希望我们可以是同步的。今天我如果去上课,可以上七八节课。但我选择了不上……所以我现在很珍惜我们可以相处的时间。”
  牺牲。他永远也摆脱不了一个小商贩的思维,因为我付出了这个,所以你要给我那个,不能让我失望和觉得收支不抵。他甚至不去管他所给的是不是别人要的。是我让他今天不去工作,让他牺牲?
  这是一种强买强卖。
  “下次我们提前沟通。”我淡淡道。
  如果昨天他和我沟通今天是否有时间和愿意见面,我不是不能放弃健身。但他没有。他在今早单方面通知我他休息,然后问我的安排,希望我立刻马上放下一切去见他,甚至没有询问我的意愿。我坚持自己既有的步调,不想惯着他。幸亏没有惯着他,否则现在听到他用牺牲来绑架我,会懊恼死。
  他这样为自己一己私利而做的事情不叫牺牲,如果我为他放弃了健身那才真的叫牺牲。
  中饭约在必胜客,但以前我们去过的那间搬了地方,世德先是扑空然后找了一阵才找到。他幽怨说:“我心情不好了。感觉什么也没干,就把体力消耗了。”
  一句话几乎要冲口而出:“你常来常往的都是什么样人,怎么沾染了一身怨妇习气?”但我终究忍住了没说。
  我在健身房更衣室的镜子前望着镜中人好久,为她打气:接纳、承载,成长,成长。然后才拖着迟疑的步伐去与世德会合。
  有一阵没见了,但我早已习惯了分离,见面反而令我焦虑。世德离很远便向我招手,并迫不及待起身走到餐馆门口迎接,待我如瓷器,一路呵护至座位,让我坐在里面,然后紧挨我并排坐下,一如当初热恋时,身体极大幅度地向我倾斜,几乎将我逼至角落,一只手还揽在我的肩上,热情得沉重。他殷勤问我想吃什么,我不舒服地挺了挺被他压得佝偻扭曲的身体,示意他退回一些,给我腾出些空间。以往热恋时忍受了这种亲热的挤压,以及不能自如伸展、被限制的活动幅度,如今我只觉憋闷。
  他是激动而兴奋的,充满渴望,虽然挪回了自己位置一些,但依旧臂膀环绕着我,在我耳边轻声说,“我很想你。”
  我本想嘲讽他不过又是发情期,却在扭头看他的一刻将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的眼睛,其中竟然有着深情。
  “你想我吗?”他问,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
  我也很想你。我应该这么说,并且眼中也闪烁着爱意。但我说,“我好饿。”
  “好,好。”他赶忙张罗点餐。
  我们坐在一起,吃着我喜欢的芝心披萨,分享着薯条、意面和鸡块,一边欢笑言谈,拾回了久违的温馨祥和。心理距离也瞬间缩短,情感上变得亲近了。他没有说任何令人不快的话题与言辞,主要讲述工作上的事情以及身体构造与锻炼方式的转变。我逐渐放松,不再焦虑。
  世德和我商议饭后的安排,是不是去海边并在海边过夜,我便说了对时间不充裕的顾虑。见他心有不甘非常想去,便提议等他有两三天假期时再前往,这样才是闲散度假,才能充分享受,而非疲于奔命地为去而去。
  “我非常想和你一起去到海边或者森林里。或者下次我们找个树屋去住。”他说。
  我只点点头表示知悉,没说什么。
  这不是他第一次问我想去哪里,建议我们找个附近的地方度假,甚至也曾发过树屋酒店的广告链接给我看,问想不想去。但那都是在我坚决断交不再联系时,对他的消息一概不复,他的提议更像是无计可施和勾引,然后等到和好重新在一起,他便不再提起。这还是我们和平时期他第一次提议。
  他似乎,变得有情趣点了?
  显然他对立刻回家做爱更满意。回到他住处,他的激情溢满了整个房间。轻抚着我的脸颊,眼神中充满了温柔和渴望,他紧紧拥抱着我,低声说道:“宝贝,我太想你了。”
  他在客厅轻轻褪去我的衣服,抱起我走向卧室。
  我心中也充满了期待和渴望,渴望感受他的热情。
  我们的身体紧紧交缠,渴望如同火焰熊熊燃烧,炙烤着我们的肢体和心灵。爱意如同汹涌的海浪,一波接一波地涌来,撞击着彼此的心扉,将我们紧紧联结在一起。在世德的怀抱中,我找回了失落已久的感觉,那种亲密、热情、深情与合一。
  “我好想你。”他沙哑说着,一边不断深入。
  “我也是。”我终于轻轻回应。
  下午我们外出看了电影,吃了晚餐回来,情欲被再度唤醒。极致缠绵之后是心满意足带来的倦怠的昏沉,我斜倚在长沙发上,世德深陷在对面沙发里,两个人微笑地沉默着,一切言语都显得多余。然后夜幕降临,世德放起了音乐。
  音乐在房间里回荡,不是那些我们做爱时的鼓点节奏强烈的音乐,而是轻柔舒缓的。世德起身,向我伸出手来,我从慵懒中脱离,和他在音乐中相拥而舞。
  我们从未一起跳过舞。
  音乐第一次在我们中间响起是我们第一次在一起的次日。那时他问我想不想听音乐,收到肯定的答复后便用蓝牙音箱放起来,和我调校着喜好——向我的喜好趋近。遇到好听的,我便情不自禁地身体跟随节奏摆动。他望着我,目光炽热,拉我在身上,听任我跟随音乐或快或慢地律动。我第一次享受到肆无忌惮驰骋的放纵。
  我们从未一起跳过舞。
  从卧室窗外望出去,已是浓重深蓝的夜色。世德关上卧室房门,把我们与世隔绝在小小的客厅内,不见天日,仅有台灯释放出柔和的光亮,给沙发、书架、家具笼罩上一层温暖的光晕。他拥着我,双臂环绕在我的腰间,我的双臂挂在他颈上,我们的身体紧密贴合,随着音乐在狭小的空间内缓慢移动着,有时仅仅只在原地晃动,我们的脚充满了默契。
  音乐在房间里轻轻流淌,我们的心跳合一的律动着,与音符交织在一起,仿佛我们是世界上唯一存在的两个人,又仿佛是我们拥有了整个世界。这一刻,我们心意相通,仿佛已融为一体。一切言语都是多余的,也再没有言语存在的余地,不再有言语制造的隔阂与分裂。
  我们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世界,深情地拥抱着,忘却了一切,只剩下彼此的存在,仿佛这一刻永远都不会结束。
  这一刻,我们是彼此的全部。
  世德非常安静,过分的温柔,抱着我就像抱着他最珍爱的事物,而且似乎将要这样一直拥抱下去,再不放手。旧的世德似乎不见了,现在与我相拥而舞的似乎是一个新的世德,具备一切我所欣赏的美好品质。
  音乐在房间里回荡,温柔而悠扬,如同我此刻的情感。我感受到了久违的幸福的味道。
  我闭上眼睛,沉浸在这个温柔的的小小世界里,感受着世德的体温和呼吸,仿佛这一刻是永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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