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更高状态的全新关系

  迦叶。迦叶。迦叶……
  迷蒙中我又听到了那个声音。并且很清楚的知道,他叫的是“迦叶”,而不是“嘉叶”。依旧是叫我醒来,只是这次却没有说出“醒来”两字,因为声音的语气已足以表达要我醒来的意愿,但却不是焦躁急切的,而是温和带着慈爱,像我幼时被外婆轻唤着起床一样。
  睡意一点点褪去,意识从黑沉乡中缓慢浮起,及至楼下早餐店、小商店的人声与临近马路的车辆声传入耳内,我才彻底苏醒,但却躺着没有动。一种深沉、甜美的意蕴包裹着我,使我周身都懒洋洋的,犹如浸润在蜂蜜里,没有往日在世德身畔醒来时的沉重、疲惫,身体愉悦而轻盈,充满活力。
  这一夜睡得十分香甜,如果曾有梦也是美梦,并且此刻已被忘却。
  我的情绪刻度与感情温度仍旧停留在昨夜。
  缓缓睁开眼睛时,我看到了窗帘缝隙透进的微光,它们洒在房间的墙壁上,跳跃着如同精灵。伸展手臂去触摸墙上的光点,它们在我手背上晃动,又随着手掌的翻转出现和消失,像在捉迷藏。奇怪的是世德竟然没醒,他对任何一点光亮都是那样敏感。
  我悠闲地舒展四肢,一点不担心碰到世德,仿佛我的肢体放在他身上是天经地义的,一如我们最初时。经过昨夜,一切似乎都变得不再一样了,有某种魔法解除了阻绝我们的封印,没有什么隔阂和顾虑需要我小心翼翼,使我担心他的不悦。他不会因被打扰而不悦,即便会,我也不在乎。
  我翻了个身,手臂就势搭在世德身上。他安静地平躺,似乎依旧睡着,对我的动静毫无所觉。晨光打在他脸上,勾勒出轮廓的线条,竟然显得平和安详,连一向紧皱的眉头都是松弛的。我不禁笑了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突然觉得我们之间不再那样毫无可能。昨夜的那种感觉仍在,使我觉得无论未来发生什么,都可以和他一起面对。
  我伸出手,轻轻触摸他的脸庞,手指从他的额头到鼻梁,再到嘴唇和下巴、胸膛,一路划下去。
  他终于不再睡了,转身面对我,张开的眼睛里还有睡意,声音含混着询问我几点了。我在枕边摸了空,想起昨晚压根没有带手机进卧室,便从他身上翻过去下了床,在客厅桌上找到我的手机,一边查看一早收到的消息一边走回卧室,把时间报给他。听说即将十点,世德懊恼地叹一声,十分不情愿起来,我便走到窗边,哗地拉开窗帘。阳光立刻洒进来,填满了整个卧室,给一切都披上了一层金色。
  他先是遮住眼睛转过身,又立刻转回来,半起身一把抓住我揪回床上,按在怀里,咕哝说,“还想和你爱爱。”
  “又来?可你最迟十一点要出门哦。”我提醒。
  “要不,吃个快餐?”他已经开始行动。
  我喜欢从从容容,不愿意为了赶时间而牺牲质量,何况昨天已经两三次,他也不该再饥渴才对,于是我不从,制止道,“我不喜欢吃快餐。”
  “好吧,”他无奈收手,但却说,“那就静静抱一下。”
  他果然只是安静抱着,不再有异动,我感受着他的温度和呼吸,慢慢感觉到我们的心跳再度融为一体……我深吸一口气,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和希望。片刻后我们起身,世德去冲凉,我洗漱后开始烧水准备冲咖啡。
  世德的手机闹铃突然响声大作,原来他把闹钟定在十点二十。帮他停止了闹铃,他手机归于屏保页面之后,我看到屏幕上赫然两条消息提示:安娜发来了两条消息。
  我的心脏怦怦跳起来。
  世德冲凉出来,一边擦干一边拿起手机,我低头啜着滚烫的咖啡,仿佛十分专注,眼角余光却紧紧盯着他。看到屏幕的一瞬,他没有任何惊讶,即刻扫脸打开了手机,单手操作着,似乎很快读完,然后他抬头看我一眼。我依旧认真地喝着咖啡,好像第一次喝到这样香醇的,又像是非常渴,以致于除了把头埋进杯子不停地喝之外注意不到别的。他便重新关注手机屏幕,手指动起来,快速回复着什么。
  我放下杯子,在茶几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足以引起注意,世德果然立刻停下,并放下了手机。
  “几点了?”我故作懵懂地问他。
  我的手机就在身畔的沙发上,但我不看,偏要问他。
  他拿起手机看一眼,“十点半了。”又笑笑,“等下你想吃什么?”
  他知道我知道他刚才在发消息,但他显然不打算说什么。
  “你想吃什么?”我反问,挤出笑意。
  “时间有点赶,吃不了水煮鱼了,简单吃点?”不等我答话,他又说,“要不我请假晚去一点,我们去吃水煮鱼。”
  我的心思百转千回,最后说,“好。”
  我是不愿耽搁他工作的,但在事情没有弄清楚前匆匆分开,我会一直心神不宁各种揣测,也许充足的时间能够令他想好并向我说明。
  我穿好衣服等世德出门的功夫,他往来穿梭于客厅和卧室,不时拿起手机,甚至一度拿着进了洗手间。我要求自己耐心等待着。然而我失望了。出门到吃饭,及至我们分开,差不多一小时的时间长度里,他并没有给我任何解释,尽管他留意到了我低落的情绪。他也曾询问,也试图逗我开心,但我除了说“没什么”和勉强挤出微笑,无法径直问出:“你现在和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他去往健身房,而我回到工作室,就此分开。
  中午的时候,世德似乎不忙,不断分享视频给我。被疑虑啃啮着,我终于忍不住问,“你是否也发给别人?共同成长、亲密关系这些。”
  他竟没有回避,立刻说,“你指的应该是安娜?”又紧跟着说,“我会发,会分享对她状态有帮助的东西,包括健康方面的。”
  “共同成长、亲密关系这些呢?”我追问。
  “会。但我的心态是针对她自己本身对亲密关系的认识,不是说针对她和谁在一起。我在意的是一个人的成长本身。”
  “你和她和好了?”
  “我和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和好或不好,一直都是这样子。”
  “你说大吵一架分开了。”
  “对,但事情过去就过去了。”
  “那现在什么关系。”
  “跟以前差不多。”
  “麻烦说清楚。”
  “就像朋友一样。”但他又说,“但情况可能会像以前那样发生亲密关系。”
  “你的需要还是她的需要。”我很冷静。
  “彼此。对于我而言,她有母亲的忍耐和宽容。”
  “你想和母亲?”
  “不是,是母性的温柔和忍耐,不管我怎么做,她最终都谅解。我好像无法割舍这样的关系。”
  “和我做与和她有什么不同。”
  “和她会觉得拘束,和你不会。”
  “但是?”
  “我无法割舍的不是性,是一种性之外的关系。”
  我笑了,带着嘲讽,“但你的性是打包一起的。”然后我问,“3月初我们分开几个月后你又找我,是因为那时你觉得和她已无可能?”
  “不是。只要我愿意,她就可以。是我的问题。”世德却这样回复,答非所问。
  可我并没有询问分开是谁的问题,也没有暗示是那个女人不要他,我只想知道是什么使得他又来找我。他言下之意是他不愿意和安娜在一起,那么为什么?
  于是我说,“这次你又有什么不满意,或说那个女人又有什么地方没满足你。否则你何以又千方百计找回我。”
  “和你的美好不因其他人,我渴望这美好的体验。”
  他渴望?于是就……
  我依然冷静,没有情绪,客观评价道:“你这样的行为非常糟糕,等同于欺骗。”又纠正,“就是欺骗。”
  “欺骗什么?”
  他这是明知故问吧。
  “你上次找回我时说你和别人如何不适合、不可能,无法沟通,大吵一架分开,让我认为你已经没有和别人在一起。”我说。
  半晌后他回道,“我只是希望和你、和她的关系都可以延续并发展到更高的状态。”
  呵呵,他渴望、他希望。他有没有想过我希望什么。
  “请问你给我选择权了吗?”我质问。
  “我和她争执后确实不想再见到她,然后她去了她父亲那里,后来又回了泰国……”他还在解释这些不相干的,与我的问题毫无关联。
  我的平静一点一点消逝。“我为什么要退出?我不蹚你们这趟浑水的意图是哪里表达得不够清楚明白?”
  “我在描述和她的关系,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到老死不相往来……”
  我忍不住了,一连串质问道,“你觉得把自己喜欢的男人拱手让人是很容易的事?你觉得我不难受?我宁愿难受也不三人行,我表达得不够清晰?为什么你要一而再这样做?哦,那个女人回泰国了,所以你又来找我?你怎么还能大言不惭地说我消耗你。你一直如此无耻地对我,消耗我。”
  “不是跟她,就是跟你,只有这种可能是吗?还是说可以有其他可能性?”他仍在幻想三人行。
  “我不可能和你以及那个女人掺和,你们的能量都坏透了。”怒意已经席卷了我。“你今时今日的相处模式、对两性关系的错误认知和错误期待、不断失败的关系,那个女人难逃其咎。你这次千方百计找回我,这样大改变,是因为那个女人又回泰国不要你了?你觉得自己总是不重要、被放在最后、不被重视和在意,所以到我这里寻求慰藉,同时报复别人未能令你如意?”
  “怎么会呢。一开始和她的相处方式是我选择的,不是她,是她将就我。那时我只要跟一个人呆久一点就烦,而她时间很多。”世德说。
  “她没有令你感觉关系可以如此轻松不费力?当你想和她在一起时她没有拒绝你?”我反问。
  当初分明是他想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却被拒绝了,因为那个女人向他索要的生活他给不了,他自己亲口说的,现在却说是他的选择。
  “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一次次这样对我?如果别人令你满意,你根本不会在意我的死活。只要稍有不满,你就又回来找我。你觉得你这样的行为对我公正和善良吗?就因为你自私,你有需求,你不满,你需要安慰,就可以一次次折磨、消耗我?”我愤慨地说着。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内心里面是希望我、你、安娜去创造一个全新的关系。”他说。
  “那你有告诉那个女人吗?还是你一边也像对我这样发着亲密关系的分享,让对方错觉,实际并不清楚你在和别人销魂?”
  “大家之间是有误解的。我还没有机会跟她说。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建议。从我的角度,我信任你们两个人。”他说,好像很诚恳的样子。
  “你先告诉那个女人吧,如果你说的是真心话。”看来一直以来我的怀疑都没有错,他发给我的那些文章和视频果然也同时发给那个女人,倒是真不浪费。同时我毫不客气地指出:“你天天也在对她分享亲密关系,还没有机会?托辞和借口罢了。你不相信那个女人有胸怀和格局接纳,你怕鸡飞蛋打。”
  “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关系可以是毁灭性,也可以是创造性和有益的,看我们从什么角度。”
  我不想继续这样说下去,道,“你说完再找我。”
  “好。”他答得干脆。
  我并没有心情做任何事,除了狂暴地运行大脑。现在我知道今早那个声音叫我醒来的含义了,是要我不要再做美梦,耽溺于幻想里。昨夜再浪漫再温馨再亲密又如何,一百个那样的夜晚也敌不过一句不忠诚的话语。
  我以为他已经和那个女人彻底结束,他也表达的是那样,然而现在的事实是,他们又勾搭上。也许造成他们分歧的因素现在有人做出了妥协,也许是别的什么。他们之间谁死缠烂打、谁妥协屈从,我毫无兴趣知道,现在我只是暴怒,对世德充满忿恨,如果今天我不开口问,他打算继续和那个女人暗度陈仓到什么时候,到他们再次见面苟合?还是苟合了也不告诉我?
  他口口声声想要创造什么“更高的状态”、“全新的关系”,在他与我、及安娜三人之间,那么这话除了一再对我说,他可曾对安娜说过?他可敢说?
  我不相信他会对那个女人说。不过能骗则骗罢了。
  但我现在就是要逼他现出原形。说什么更高状态、全新关系的漂亮话,好像多么志存高远,说白了依旧是一己私利,满足他自己想左拥右抱的狭隘龌龊小心思。如果他不能用行动证明的话。
  既然他想三个人,那么有一个人始终不知情,何来更高状态、全新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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