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科学实验

  温华,他已经看明白了,他开口道:“姑父是想试试这些草药会对蝗虫产生什么效果,若是能找到一种克制蝗虫的草药,就不用再担心庄稼被残害了。”
  叶琛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徐光启在农政全书和治蝗疏中提到了一些治理蝗虫的药材,但是山里能找到的只有零星三四样,具体是不是和书上说的一样,他得做完了实验才知道。
  他选了材料,分别对应四个背篓,稻子浸泡药水后或者撒了草木灰、石灰粉之后,扔进背篓之中,静候一刻钟。
  第一个背篓,是浸泡了艾草的稻子。
  蝗虫还在嗡嗡飞,但却不敢靠近稻子。
  叶琛开口道:“艾草能驱赶蝗虫,仅能驱赶。”
  第二个背篓,是撒了石灰的稻子。
  里面的稻子同样没有蝗虫靠近,都靠得远远的。
  温华在纸上写道,稻草撒上石灰粉,蝗虫不靠近。
  接着是土木灰,蝗虫还是不会吃稻子。
  温华都一一记录下来。
  在里屋忙活的叶老太太听到动静走出来,看到叶琛竟然在用稻子喂蝗虫,一张老脸顿时拉下来:“老蔫,你是失心疯了吧,稻子是人都舍不得吃的精贵东西,你咋能这么糟蹋……”
  叶琛打断她老人家的话:“娘,您的活儿忙完了吗,要是忙完了,能不能去帮忙把村长叔请过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村长叔商量。”
  叶老太太立马顺着他的话道:“行,我这就去把村长喊过来。”
  傍晚已至。
  叶家的小课堂再次开课了。
  温华准备了毛笔、石板、布匹让他们练字,他带着自己记录的东西,跟着叶琛还有村长往田埂里去。
  橘色的夕阳洒落稻田,晚风吹拂而来,乡间的庄稼田地像是一幅美好的画卷,充满了生命力和希望。
  村长深吸一口气,再次问道:“老蔫,你知道,叔是个老实人,别人说话未必信,但是你说话,我肯定是信的。你说你能治蝗,可别骗我。”
  叶琛开口道:“村长,您看看我侄儿写的东西,便知道我有没有骗人了。”
  温华将一叠纸递过去。
  村长扫了一眼,字大部分都认识,主要都是数字,草药多少多少,草木灰多少,石灰多少,水多少,蝗虫多少多少……看得懂,却难以理解。
  若这些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少不得会质疑几句。
  但这是写在纸上的,纸上的文字,对清河村的人来说,格外神圣,他们会无条件信奉。
  “艾草、土木灰、石灰粉都能驱虫。”叶琛开口道:“现在,我们就来试一试。”
  村长吞了一口唾沫:“咋试?”
  叶琛笑道:“最近我跟侄儿苦思冥想,想到了多种办法,今日全都试一试,您且看。”
  温华早就按照叶琛的指挥准备好了薪柴,堆在田埂上,这里距离稻田有一米远,中间隔了一条沟,算是防火带,能控制火势。
  说话的这会儿,夕阳西下,晚霞散尽,暮色已经降临了。
  他用火折子将干柴点燃,火光照亮了这片地。
  昆虫是趋光性的物种,这边一亮起火光,就有大片的蝗虫或嗡嗡嗡飞过来,或呲呲地蹦过来。
  村长吓得脸都白了。
  他知道稻田里最近有许多蝗虫,却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
  火堆之上,嗡嗡嗡全都是,像遮天蔽日一样。
  叶琛的眉目也很凝重。
  白日看到的是散居到处乱飞的蝗虫,视觉上不会给人造成太大的冲击,也就没引起太多人的重视。
  但晚上篝火一烧起来,所有的蝗虫往一个方向飞,就能看出,蝗虫已经渐渐开始群居成灾了,必须及早扼杀。
  叶琛觉得将蝗虫吸引过来,然后即刻派人捕杀,用床单或者细密的网兜罩住蝗虫,然后挖坑埋掉。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火光冲天,浓烟四散,刚刚还嗡嗡乱飞的蝗虫,一只一只往下掉,地上很快就铺了一层蝗虫的尸体。
  村长满脸不可置信:“这、这……”
  他无法找到了一个词来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火燃烧得不够充分,味道很刺鼻,众人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而村里的人看到这边情况,也全都围了过来。
  漫天飞舞的蝗虫筛糠一样掉下来,落在人们的身上,曾深恶痛绝的害虫,就这么死在了浓烟之下。
  众人都在咳嗽,但不想走,他们想亲眼看到蝗虫死绝。
  火势渐渐小了,蝗虫也慢慢消失了。
  叶琛开口道:“这只是一部分蝗虫,在收割之前,我建议每天晚上都试试这个法子,能杀死多少是多少。”
  “这也太呛人了。”牛大海的婆姨皱眉,声音尖锐,“这浓烟滚滚的,把人呛也呛死了。老蔫,你可别害死大家。”
  温华开口道:“若是在屋中,浓烟确实会呛死人,但是在旷野之中,吸入点浓烟没什么,我们的先祖烧山开田,也是要放火的。不会有危险。”
  牛大海的媳妇不依不饶道:“你说没危险就没危险,在田边儿放火,万一烧了粮食怎么办?这可是我们的命,叶老蔫你想饿死全村人吗?”
  其他村民也有些惴惴不安。
  虽然杀死了这么多蝗虫是好事,可如果烧了庄稼,太得不偿失了。
  叶老太太从人群里挤出来,冷冷道:“你没长手,没看到老蔫挖了隔火带?怕被烟熏,不会带条湿毛巾?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怕被呛死,总比饿死强!你个混不吝的臭婆子,敢质疑我儿子,想找打不是。”
  温华咳了咳。
  他是这里唯二的读书人,身上穿的衣服也跟其他人不一样,他一咳嗽,周边就自动安静。
  他开口道:“烧火杀蝗虫只是其中一个法子,若是怕失火或者呛着,可以离着庄稼远一些,挖好大沟和准备充足的水放火,此外派出团练,轮流管控火焰,捕捉蝗虫。”
  “还可以将石灰粉、土木灰用筛子撒到庄稼上,亦或是将艾草煮成汁水浇在庄稼上,也可以防止蝗虫吃粮食,不过这个比例要掌握好,太多了对庄稼不好,太少了对蝗虫无效。”
  村长没忍住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读书人就是聪明,这要是我们清河村的孩子就好了。”
  温华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这法子是我姑父想出来的,我只是配合记录,农事方面我也不太懂……”
  村长只当他是谦虚,看向他的眼神里有多了几分尊敬。
  叶琛得了村长允许,开口道:“若是信得过我,明日可以去我家集合,男人们上山烧石灰,女人孩子下地挖艾草,家里的草木灰收集起来备用。”
  这些法子使出来,蝗虫即便是再厉害,也能保住一些庄稼地。
  村里人围着叶琛和村长渐渐走远。
  牛大海的婆娘气得直跺脚。
  她也不是非要跟叶琛作对,他就是看不惯村里人全都围捧叶琛。
  以前叶琛就是个破落户,村里人提起叶老蔫就纷纷摇头,一直同情叶家的几个孩子。
  可现在呢,村长无论做啥事儿,竟然都去跟叶老蔫商量,而且叶老蔫说啥就是啥,一个破落户,能懂啥子,还不是靠着会念书的侄儿。
  那个温华看起来真不错,一表人才,说话斯斯文文,他娘家有个侄女,或许可以凑一对。
  牛大海婆姨的眸子闪了闪,一个主意涌上心头。
  田埂边上的那堆火渐渐熄灭了,只有隐隐的火光。
  清冷的月光下,东面的山上,一块凸出来的岩石上,三四只狼站在那处,幽幽绿眼在月光下发出深寒的冷光。
  野狼畏惧火光,也畏惧人群,它们在山上伫立良久,最终还是散去了。
  日头正盛。
  叶琛家在院子外对着数口大锅,这些是拿公家的钱买的。
  全村人轮流来叶家煮艾草,在温华的指挥下,又加入了一些对蝗虫有害的中草药,然后开始煮成汤汁。
  这种被加工过的汁水有毒,最好人不要碰。
  叶琛便不再藏私,翻阅书籍,找到了一种叫做水龙车的工具,找父亲帮忙打造。
  叶五四当了一辈子二把刀木匠,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有这种表现的机会。
  村长大手一挥,将村中所有懂些木匠活的人都配给了他,同时还有十几个年轻的小伙子,二十来个人通力合作,不消半日便做出一个简易版水龙车。
  水龙车其实就是装有四个轮子的小型救火车,有点像是冰柜,长约二米,宽一米,齐胸高。
  车内有机械制成的抽水装置,整车装满有几担水的量。
  水龙车的前后各有翘起的杠杆把手,像公园里的跷跷板,可以多人同时用力。
  操作时由几个青壮年上下按压,如捣米似的,捣得愈猛,水管射出的水柱愈高。
  村长亲自领着老农,驾驶着水龙车,沿着田垄开始喷射艾草水,没有了篝火的吸引,蝗虫没有聚集,零星飞在田地里,见到艾草水,立刻躲得远远的。
  即便是叶五四不眠不休,也才赶制出四台水龙车,明显不够用。
  这个时候,草木灰、石灰就派上用场了,妇人和孩子,端着筛子,在田地里,将细密的石灰粉和草木灰,小心翼翼地洒在稻穗上,防止蝗虫偷吃。
  一时间清河村再次拧成了一股绳,齐心协力打响了一场与蝗虫之间的大战。
  被蝗虫祸害的庄稼日益减少,大家的情绪也终于放松下来一些。
  还等不到十天,地里的稻子就要收起来了,到了那时,就是农村一年之中最忙的时候。
  各家各户有什么事儿,都会在秋收之前定下来办好。
  这个月唯一的一个黄道吉日,村里两户人家同时办喜事。
  因着是在荒年间,谁家也没余粮,更不可能备席吃酒,村里人去凑热闹吃点喜饼就算是办过喜事了。
  另一家,是刘全友的儿子,刘玉柱娶媳妇,娶的是孙家庄孙家的闺女孙玉芬。
  刘家跟叶家关系不错,刘全友经常给叶家帮忙,当年生大壮时,温云衡难缠,是刘全友背回来了产妇婆婆,叶琛必须去一趟,还准备了给新娘子的见面礼,一人一块三尺长的粗布。
  他出门的时候,叶三壮在院子里忙活,他的步子顿住,随意开口问道:“三壮,你要不要跟我去吃喜饼?”
  当地喜饼又叫老婆饼,媳妇饼,是不是好耳熟,大家小时候吃的这玩意真的是娶媳妇时候吃的。
  叶三壮低着头,继续干活:“我等会还要去镇上送货,就不去了。”
  叶小壮凑过来:“爹,我能去吗,我想去看新娘子。”
  叶琛牵着小家伙的手:“走吧,看新娘子去咯!”
  一大早上,村里就很热闹,都在说两个新娘子,同一天嫁进来的人,自然免不了被比较。
  “要我说,还是玉柱媳妇好看,那眼睛水汪汪的,玉柱都看傻了。”
  “孙家那姑娘确实是好看,但大海媳妇也不差呀,听说家里家外的活都是一把好手,以后大雷媳妇可以享福了。”
  “大海媳妇是大雷媳妇的亲侄女,以后也没啥婆媳矛盾。”
  叶琛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先去了刘全友家中。
  刘玉柱的爹娘在院子里迎客,只要是上门来道贺的,都会塞四个喜饼过去,是杂粮面做的喜饼,正中间点了红色的印子,看起来十分喜庆。
  刘玉柱和新娘子在里屋,新娘子坐在床沿边上,刘玉柱傻乎乎地站着。
  见叶琛进来,刘玉柱打了声招呼,然后跟媳妇介绍到:“这是老蔫叔,你跟着我喊叔就行,老蔫叔,这是我媳妇儿,叫玉芬。”
  刘玉柱一张脸黑红黑红的。
  孙玉芬抬头看过来,当看到叶琛这张脸时,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她艰难开口喊:“叔。”
  叶琛的脸上依旧是笑容,他把准备好的一块布递过去:“叔也没啥好东西给你们,这块布不大,可以做个鞋面啥的。”
  这年头成婚,家里长辈的见面礼基本都是几个鸡蛋一块布之类的,他给的不算寒酸,也不算出挑。
  隔壁刘老太就给了条熏鱼,刘全友也笑呵呵地接了。
  孙玉芬将布收下:“谢谢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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