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整顿门风

  在场弟子悄悄瞅着他们,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就看见方才还嚣张说话的臧武奎莫名其妙飘了起来。他挥手蹬腿使劲挣扎却无论如何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只能一脸惊恐地颠三倒四越飘越高,然后整个人突然像被天花板吸住一样紧紧黏在上面,头晕目眩的同时连救命都喊不出。
  这,这怎么回事?他对他做了什么?他怎么一点法力都调用不了,甚至喉咙也哑了,明明只是飘起来啊,落地术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他怎么尝试都下不去?!
  臧武奎开始害怕了,啊啊啊地张着嘴看向白子画想让他放过他,后者却头也不抬,问厨师要了份盐焗鸡装进食盒里,随后又去别的窗口点了些清粥小菜。
  离开时白子画终于施舍一样看过来,却不是臧武奎以为的那样。
  只见他屈指在身边的桌子上轻轻一点,一盘被人吃剩的鱼肉就连碟飘起来,嗖一下浮到臧武奎脸下方。而他则控制不住地张大嘴,像狗一样狼吞虎咽地吃起里面的残渣油水来,明明抗拒得不行,却在绝对力量的裹挟下挣脱无门,糊得满脸满嘴的油,一边从喉咙里发出痛苦呜咽声一边泪水滚滚。
  全膳堂的弟子都傻眼了,在臧武奎下方的人回过神后嗖一下端着菜碗闪得远远的,生怕那恶心巴拉的汤汁剩菜滴到自己身上。
  下一秒,人满为患全是菜香味的膳堂猛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哈哈大笑声,所有人拍桌捶地,捂着肚子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当日,这件事以风卷残云的速度迅速传遍整个长留,所有人都知道厌长老门下的二徒弟嚣张过头被人整治了,而动弹不得的臧武奎一直在天花板上粘到天黑才砰一声砸落下来摔得鼻青脸肿,特别是膳堂里被人吃剩的鱼,几乎全进了他的肚子。过后膳堂的人费了老大功夫才清理完地上那一滩接一滩的不明呕吐物,然后怒气冲冲告到了厌怀那儿。
  落十一当天也在膳堂吃饭,不过他在二楼只听见了声儿,没瞧见究竟是什么人整治的臧武奎,将此事报给摩严的时候摩严毫不意外地脸黑了,一掌下去砚台都抖三抖。
  落十一心下暗叹:
  呼~还好这桌子结实,不然都不够师父败的啊……
  摩严压着怒气站起身,背着手在桌后走了一圈走一圈,到底还是骂出声。
  “混账!”
  他长留门下竟还有这样为虎作伥,目中无人的弟子,这还是闹得大了才传进他耳朵里,那平日呢?岂不是更目无门规,肆意作为!厌怀竟然敢收这样品性的人当徒弟,老眼昏花了吗?!
  “十一,你即刻去封魔阁把那个弟子给我叫过来!这样的弟子不给他立立规矩,回头门中弟子都有样学样,我长留门风岂不毁于他手,门规皆成了一纸笑话?简直岂有此理!”
  落十一应了声是,转身飞下殿。
  没多久,不止臧武奎被传话了,就连他师父厌怀也被摩严一道传音叫到了威严肃穆的长留殿。
  一进门,好家伙,儒尊和其他八阁长老全都在!
  已经知道会面临什么,他硬着头皮给二尊行了礼,而后一言不发站在大殿中央挨了整整半个时辰的训。周围的长老知道世尊这次是动了真怒了,认真听的同时皆对他投以怜悯同情的目光,笙箫默则不知为何嘴角抽一抽的,表情很是古怪。
  摩严此次意在从上至下彻底整顿一下门风,故毫不留情地将厌怀当鸡杀给其他隐藏的老猴子们看,话里话外严正告诫他们该怎么负起长老之职,收徒该怎么收,收进门后又该怎么教,好一阵警告加嘱咐后才大手一挥放众人离去。
  厌怀身为九阁长老之一,地位尊崇,几百岁的高龄却被当众训这一通,老脸直接挂不住,灰头土脸从长留殿离开,一落地直接把刚被摩严批了个狗血淋头的臧武奎叫到面前训成了大气不敢喘的鹌鹑。
  鉴于此事在派内传播得太厉害,若不理会将产生极恶劣的影响,故当日傍晚,关于此事的处理结果正式出来了。臧武奎作为挑事者,需全文抄写长留门规六百遍,并一字不落背给他师父听,经检查合格后方可通过。与此同时,长老厌怀识人不淑,教徒不力,也需罚抄门规一遍并背诵。最后就是来自戒律阁的二十下落雷鞭刑罚,将于三日后当众施行,目的在于给臧武奎和全体长留弟子长个记性,以儆效尤。
  事实证明,摩严这一次的雷霆手腕收到了很不错的效果,打此事过后门中弟子无论内外门,行事皆严谨端正了许多,同门关系明显变好,也再无人敢像臧武奎那样目中无人,欺凌同门,乱行权力。
  笙箫默的状态一直让摩严很疑惑,待戒律阁行刑完毕,他将人拦下来问:
  “师弟,你这两天总要笑不笑的是为何?”
  那天他召集九阁长老训话的时候师弟就好像在努力憋笑,方才臧武奎被行鞭刑他也表情古怪得很,是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吗?
  笙箫默被他一问彻底憋不住了,噗嗤一声撑在他的肩膀上笑得腮帮子都疼,摩严皱眉将人推开,严正了脸色问:
  “你问你话呢,到底怎么回事?”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也没见他说出来让他也笑笑!这两天他不调查不知道,调查完才发现门派内居然有那么多仗着家世好有钱有闲小动作不断的弟子。年纪轻轻的,一个个心思不放在修炼上,轻则玩闹偷懒,重则勾心斗角,三天一个小矛盾七天一个大矛盾,他长留又不是他们家的后院任由谁谁窝里斗。
  什么样子?
  简直不像话!
  笙箫默站直身体揉了揉酸疼的腮帮子,瞅着他笑得高深莫测。
  “师兄啊,你得知此事后光顾着罚人和整顿门风,就没想过当天整治臧武奎的人是谁吗?”
  摩严被他一提醒也好奇起来了。
  “谁?你知道?”
  他有让十一去调查当天的另一个人,但查无所获,所有弟子都说没记住那个出手整人的弟子的模样,只知道对方长相普通,个子高大,外加气质有些特殊。除这些外就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难不成师弟早早瞒着他查清楚了?可他为何不说?
  笙箫默看着他一本正经问他的模样简直快压不住嘴角,侧身抬手,遥指头上的销魂殿说:
  “上面就是。”
  摩严起初没明白过来,一见笙箫默拂袖飞走也赶紧追上去,进了门还在问:
  “什么叫上面就是?你就不能把话说清楚点吗?”
  “唉,师兄啊,我说的够清楚了,你好好捋一捋。”
  “我怎么没好好捋了?哎你给我站住!”
  不知不觉追进了偏殿,进去就看到白子画坐在床边在喂花千骨喝药,摩严看着他的侧影脚步一顿,猛的一拍脑门。
  他明白了,师弟是说那天惩治臧武奎的弟子不是旁人,而是经过伪装的子画!
  反应过来的他随后陷入一种很复杂的心情中,笙箫默撞了撞他的肩膀,好心解释:
  “本来我也没猜到的,但那天二师兄说下殿给千骨买饭,回来时脸色却不太好看,千骨问他怎么没买鱼,他的答案是鱼没了,紧跟着臧武奎的事就传得人尽皆知。我思索着在已知的长老徒弟和二尊徒弟中并没有谁符合出手之人的特征,并且长留就这么大,人也就那么些人,却怎么查也查不出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即出手之人的样貌和身份都是假的。这前前后后一串联,可不就指向二师兄了吗?”
  他是没想到,竟然有人狗胆包天敢抢师兄的东西,而且还是千骨点名要的。
  厌怀好眼光,真是收了一个绝世好徒啊~哈哈哈。
  摩严嘴角一抽,是怎么也想不到性子淡泊如子画,竟会亲自出手收拾一个内门弟子,而且还是为了一条鱼。。。
  怎么说呢?怪厌怀自己教徒不力吧,若不是他平日里总睁只眼闭只眼放任臧武奎嚣张行事,目无纪律,也不至于犯事犯到子画头上。
  看来,整顿门风之事往后要常态化定期施行了,否则一个个的身在长留却不好好修仙问道,上至长老下至弟子全乱了套,长此以往,长留如何能兴?
  花千骨喝完药打了个哈欠,鼻翼翕动,忽然闻到一股飘在空气中很淡但有些熟悉的味道。
  嗯?这个味儿是……
  她放下手,不敢置信地身子前倾又闻了闻,随即一把抓住白子画的手,惊慌喊道:
  “血灵!是血灵的味道!附近有血灵!”
  这话一出,屋内屋外的人都惊了,摩严和笙箫默面面相觑,随即同步转身,鹰隼一样的眼睛仔仔细细扫过四周,全身戒备。
  “小骨,你先冷静下来,我在这儿,不会有血灵再咬你的。”
  白子画将人安抚住,同样屏息凝神,细细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他虽不明白小骨怎么突然说附近有血灵,但也相信她绝不会说胡话,最重要的是小骨与那些血灵交手过,更被他们咬过,对于血灵或许已经有了远超他们的敏锐力,她说有那便一定有,又或者这大殿某处存在着和血灵相关的东西也说不定。
  三人警戒观察了半天却一无所获,笙箫默小心翼翼走到床前,刚想问花千骨是怎么判断出附近有血灵的,结果她突然面色一白,大喊一声“别过来!”而后急急缩进白子画怀里,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模样。
  笙箫默懵了,白子画给了他一个眼神,他只好委屈巴巴后退三步。
  摩严看着两人抱在一起的黏糊样,努力告诉自己忍耐,千万忍耐,而后也靠近过去。
  花千骨感觉那股气息越来越近了,脑中瞬间浮现出上次在地宫里被一群血灵追杀啃噬,拖行在地的无助画面,寒意与恐怖涌上心头,仿佛又体会到了那种活生生被利齿扎穿血肉,撕咬血肉的巨痛感。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突然一把推开白子画往床里面爬,蹲在床角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嘴里还不住说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一类的话,任凭白子画怎么喊怎么哄都不出来。
  这下师兄弟三人就算再迟钝也发觉了不对,白子画走到摩严和笙箫默面前从头到脚打量他们,面色严肃。
  “你们刚刚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
  师兄和师弟确确实实是本人,也没有灵魂被侵蚀的迹象,小骨却笃定附近有血灵,反应还随着师兄师弟的靠近突然变激动,这说明他们身上有让小骨害怕的东西,也就是属于血灵的气息。
  摩严皱紧眉头仔细想了想,自己和师弟今日一直在贪婪殿,除了中间去观刑……
  对!
  是观刑!
  笙箫默显然也和他想到了一处去,沉声道:
  “我们刚旁观完戒律阁对臧武奎的鞭刑从广场那边赶过来,如果有血灵,那就是在场之人中的某一些了。”
  “不错,除此之外我和师弟哪都没去过,也没接触过其他人。”
  如果花千骨是感受到了他们身上的血灵气息才如此激动,那说明他们曾离那个被侵蚀的人很近,或者对方被侵蚀得太严重了,才会将气息传染给他们。而最恐怖的是,他和师弟修为都不弱,可全程下来竟毫无所觉,可见对方隐藏得有多深多厉害,这……实在是个相当不好的消息。
  白子画之所以答应留下来帮忙是为了让小骨得到更好的休养,外加有医术高超的师弟随时照顾,若出现什么状况也能立即应对。可如今看来事情已经不是他不想管就不管那么简单了。
  看不见的血乌鸦、奇怪的羽毛、血灵追杀小骨、茅山地下被圈养的血灵、潜入长留的血灵,以及小骨对血灵这么敏锐的感知……
  他眸色愈深,示意二人去外面说。
  在廊下站定,笙箫默看着白子画冷沉的侧脸,想了想问他:
  “二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吧,我和大师兄能配合尽量配合,需要做什么也直接说。”
  “师弟说的对,你要是真有什么打算直接告诉我们就好,血灵之事牵扯太广,不及时处理只会更严重,无论是为了花千骨还是大局,我们都支持你。”
  摩严背着手站在白子画右手边,阳光打在脸上将他身上严厉冷肃的气息冲淡许多,这会儿竟能平和地说出支持白子画为花千骨打算的话了,笙箫默惊讶地看他一眼,笑了。
  “大师兄,难得啊,进步很大。”
  摩严瞥他一眼,哼了声没说话。
  白子画负手而立遥望着远处霞光满色的海天,深沉双眸中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开口:
  “一个个查过去耗时太长且易互通消息,就暂定在明日,以统计修炼进度,奖励勤用功者的名义展开一次全派范围内的身份核查吧,刚好你们此前敲定的核查之事还没通知下去,尽量不打草惊蛇。”
  笙箫默点头,摩严也想了想道:“可以。”
  随即又问:“我们在明,你在暗?”
  “嗯,到时我会隐去身形,所有门人一个都不能漏,异常的我传音给你们处理。”
  “行,那我稍后便让十一通知下去,明日一早开始,地点就定在广场和长留殿里吧,没问题的留在广场等命令,异常的叫进大殿,你看着处理。”
  “嗯,记得把长老们也叫上,这次必须全面摸查。”
  笙箫默转着银箫,忽然说:
  “二师兄,要不到时你把千骨也带上吧,我觉得她在认血灵这方面能帮大忙。血灵虽可怕却也不能一直惧怕下去,照如今的情势来看,以后我们少不得与血灵打交道,你虽能保护她,但若能让千骨主动克服内心的恐惧,于你于她都有好处,必要时哪怕你不在她也能保护好自己。”
  白子画看过来,微蹙眉。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上次的事带给小骨的惊吓实在太大,去不去决定权不在我,在她,”
  “我知道,我就提个建议,你稍后等千骨冷静下来问问她,若能去是最好不过,不去也不勉强。”
  二师兄的本事放在那儿,不用怀疑,之所以叫上千骨是因为她对血灵的感知实在太敏锐,他有种直觉,千骨在血灵一事上绝对能起巨大的作用,无论现在还是以后。不过吧,二师兄肯定不乐意千骨受累啥的,他得好好琢磨琢磨,怎么能帮助千骨尽快克服对血灵的恐惧。
  要不……他找一个二师兄不在的时间跟千骨商量下?或许她愿意帮这个忙呢?
  笙箫默在心下做着打算,待摩严离去后,也借着炼药的名义溜了。
  白子画回到屋里,正好花千骨悄悄拉下被子露出半个脑袋,她听着声音看向他的方向,忽然说:
  “我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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